都,身上有官职爵位的人不计其数。站在城门上撒一张网下去,能兜住几十个皇室宗亲。即便没有肃王公子,我也可以找其他任何一个做事,而他们不需要知道我的任何秘密。……王公子用人,只消知道此人可用即可,不是吗?”
毕竟有时候保密保的并不是秘密本身,而是彼此的前程性命。
几句话下来,谢邈轻易地扭转了局面,把她和自己的位置整个调换,把他这个身上负伤——心里也不好受的可怜家伙从主位踢去了下位。
从武试考场走出的考生越来越多,大家纷纷撑着伞快步走向城门,没有人注意这一处暗潮汹涌的角落。
又不说……
总是这样,除了她来自峰东名为谢邈、是谢州同的侄孙,其他的他一概都不能知道!
即便是几次派了人去峰东调查,这个谢邈也能像一阵烟一般,好像在谢家上下消失了似的。难不成是鬼么?
如今他直截了当地提出了条件——甚至都不算条件,他只是想更加了解眼前这个人而已。这难道是什么无理要求么?难道他几次三番救谢邈于危急,却仍旧不能知道她的一丝秘密吗?
梁封城的下颌转瞬即逝地紧了紧,不甘劣势地回嘴道:“一个荫封的六品文官,本家叔祖都在派人追杀取你性命;职在学正殿,与朝中大臣面都见不到;手上无权,官位缺钱……你倒是同我说说,你能起到什么举足轻重的作用?”
他转头不看谢邈的眉眼,嘴里继续不留情地捅刀子:“哦,对了,”他轻蔑地笑了笑,“你能捅漏封卷库的屋顶——即便是养只黄毛狗,扔一块骨头上去,它也能把封卷库搅个天翻地覆。”
封卷库一事有人刻意帮你压了下去,你被人家当刀子使了,你这个蠢货到底什么时候能意识到!
梁封城梗着脖子继续看向一侧,其实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看谢邈,只好保持着这个动作,等待谢邈照例的回击。
年少人口舌上的攻击总是最会挑难听的讲,并热衷于将此当作自己隐形的盾牌,简单地认为对方也知道这种“玩笑话”的度在哪里,然后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大说胡说。
面对一个难得敢和他对呛的同龄人,梁封城也这么想。
即便他已经在邢都与澍原梁府之间浮沉了许多年,见惯了各色人等与世态炎凉。
“我心悦公子。”
身后传来女子凛冽又有些紧张的嗓音,梁封城一口气差点把自己呛死,背着身一动未动,只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谢邈继续开口,仿佛自己并不是在一个人头攒动的热闹地方向一位身尊位贵的王公子表明心意,而只是在看戏台上的表演,只不过她在跟着戏角一起念台词罢了。
“自息羽山山路至今,公子总是出手相救;公子行事稳重,谈吐大方,武艺高强,长相俊美……”她嘴上不停,一一列举着这位王公子的优先,似乎在作证“她心悦他”是件很正常、很水到渠成、很不需要质疑的事情。
“因为心悦公子所以想助您一臂之力,这理由很充分。”
梁封城的背影像一尊石像一般伫立,唯有本人才知道他左胸口传来的击鼓般的心跳声有多么震耳欲聋。
他有些愧疚——任何人在骂完之后得知对方的心意,第一反应都是这样的。
愧疚和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同缠绕着梁封城的喉咙,他面上通红,喉间又紧又噎。
撑着伞的肃王公子在很凶地骂完一个小姑娘之后,被对方表白了。
他可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但是谢邈居然挑了这种地方说出心意……成何体统!
这周围好多人呢!
梁封城仿佛忘了自己是当事人,而不是戏台下的看客,他耗时良久的心理活动并不是不会对故事发展产生影响。
终于,谢邈的剖白被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替代了。
她撑伞离开了。
梁封城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赌气一般扳过身子朝向自己的视线一侧,完全背过谢邈的方向。
他的胸膛开始出现明显的起伏,嘴角又紧了些,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松开。
片刻,梁封城似乎认为自己的脸不再火烧,大吐一口浊气,猛地转过了身。
谢邈早已走出了皇城。
“嘿!”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你何故在这儿淋雨?”
卫方垣毫不见外地挤进他的伞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全是武试考生离场的背影,“我没带伞,你顺路捎我一段。……你在找谁?”
梁封城瘪了瘪嘴,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怎么走了?
说完“心悦他”之后就走了?
这难道不是地痞子耍流氓吗!
卫方垣看他气鼓鼓的,撑伞的手腕处隐约露出带血色的纱布,主动帮忙接过了油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