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中的驿卒、来往投宿的官员陆续都有了动静,这是崆州一个寻常的冬日清晨。天空又开始飘雪,风雪之下,两个处境都很不平常的年轻人重新认识了对方。
梁封城说:“你很聪明,也很大胆。方才说的这些,若有那么一处说不对的,我都不会这样震惊。你都猜对了,所以你更是幸运。”
谢邈却不认为这是一种称赞,明明才把肃王公子的处境猜了个底儿掉,她却十分镇定,甚至还有些无所谓。“这都不重要,公子的处境不难猜,只是我碰上了而已。”
当然不是,梁封城心想。
自昨日相识,他自问没有向谢邈透露任何除“肃王公子”这个身份以外的信息,不入族谱是传言,受人追杀是下意识的反应。
可谢邈这丫头,只根据这些东拼西凑、细细碎碎的小细节就将他遭人追杀的细节都猜透了。
还不止如此。
肃王在朝处境,皇子的态度,朝官的顾虑……
她方才只是一笔带过,可必是看得透透的才能有这样轻易说出的底气。
梁封城深深地看向谢邈,这个谢州同临了都不忘举荐的侄孙,恐怕还真有两把刷子。
“既如此,小谢大人可还愿同行,做在下赴京一路的盾牌?”
“倒不如说,你我互为盾牌。”谢邈说,“梁家的人因我而不会杀你,谢家的尾巴更是因有肃王公子而不会再找我,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我自然乐意至极。”
梁封城十分认可这个说法,略一思索后,又问:“在下还是很好奇,小谢大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能让谢家追你至此呢?这东西……到底和致仕返乡的谢州同有没有关系?”
谢邈依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越过他看向带着一众驿卒来的驿丞大人与洗霜。
洗霜:“大公子,一切收拾妥当。”他介绍后面的大箱小箱,“这是吃食、冬衣,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用以不时之需的物资,也不是每个来官驿投宿的官员都有的,比如谢邈,驿丞不知道她将与肃王公子同行,这些东西自然也没有她的份。
梁封城看着一堆东西,状似苦恼地说:“只是我更喜好宽敞些的马车,这些东西摆着,只怕要占不少地方。”
在这见惯各色人等的官驿里待了许多年,驿丞是最懂人意的。听了肃王公子这话,他定不会傻到招呼人往马车后面再加板车用来放东西,只笑着说了几句好听话,又再言一路顺风,便带着手下人回去。
谢邈套好两匹马,十分像样地招呼道:“请公子上车吧。”
“嗯嗯,”梁封城很满意地对洗霜说,“这次寻的车夫很有样子。”
“是的,大公子,这是方圆半里最有本事的车夫了。”
“……”
清早的雪还大些,待三人一上路就渐渐小了不少,谢邈把手缩在袖子里拽住缰绳,实在没想到驾车竟要比骑马还冷一些。
于是马车在梁大公子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缓缓停下了。
洗霜撩起车帘看去,“是小谢大人去买东西了。”他抬眼看看,却没有看到招牌,只在斜前方看到一处三丈余高的酒旗,“……”洗霜默默想着,这小谢大人应该不能是去打酒了吧。
“打酒去了?”还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大公子,便听见身后的大公子这样说。
“许是……要马草呢。”洗霜还在给小谢车夫想合理的借口。
梁封城抬手靠近车窗处探了探,赶车不同于骑马,要车夫一直不紧不慢地在这冰天雪地里坐着,身上不动,完全暖和不起来。
他解下身上那件看上去就无比温暖的狐毛斗篷,“赶车还打酒,谁家敢要这样的车夫。”
谢邈乐滋滋地拎着两袋温酒回来,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温酒是最能暖身子的。她酒量不错,又或许是喝的酒都不算太烈,这一路从峰东策马而来,没有这些好东西撑着还真能冻坏。
方回到马车处,便看到原本她坐的地方被扔了一件斗篷。
扔,十分准确。
这件斗篷状态之窝囊,仿佛真是主人不要了似的。
正这时,洗霜探出头,趁着谢邈注意力在那斗篷上,一把拿过了她手中的两个酒袋,好心提醒道:“小谢大人,南元律法驾车者不得饮酒,您再辛苦些,有劳。”
脑袋缩回去之前又补充一句:“车中有小炉,倒是暖和,大公子觉得裹斗篷太热,又占地方,便丢出来了。”
“……”
昧著良心把这话说完,洗霜终于可以安心坐回去了,谁知这脑袋还没动,肩上一沉,小谢大人按着他一把便推开了马车门。
被一巴掌按到一旁的王府一等侍卫洗霜:“……?”
车里正侧耳听着外头对话的梁封城:“……!”
梁大公子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和注视惊得娇躯一颤,“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