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人先射马,打蛇打七寸。
杜氏检举甚么偷钱盗物,大费周章的,都是白忙活,方家在意这点东西么?方闲庭只会觉着柳露桃拿得少,她不拿方闲庭还要急,还会一力塞来。
可她服用避子汤,这才是方闲庭的肺眼逆鳞。
是谁,一定不是杜氏,杜氏使人灌药来只会亏心藏着掖着,大约就是柳青雪,把这事儿作筏子,捅到方闲庭跟前,坐看两人生嫌隙。
果然听见方闲庭阴郁道:
“柳青雪说这话,我原还不信,见你抵赖也不抵赖一句,不由我不信。”
两个对峙一刻,他看着张目瞪眼一团气势,实则眼皮颤不止,眼中看要落泪。
他说:“我知道你进来时吃柳家绑了,你不情愿,可好歹过这几年,咱两个没一丝的情分?你连生怀我孩儿也不愿意?要这般祸害你自己身子。”
见柳露桃仍不申辩,他一撮子心气烧起来:“爷与你说话,你推聋作哑是不是!”
柳露桃直直往他脚边跪下:“是奴的不是,听凭爷发落。”
“我发落你?”方闲庭只觉着暖烘烘、香馥馥室内,却比外头冰天雪地还冷,“你不发落我就是烧高香。你既然嫌弃,撵我出去就是,再不叫我近你的身,也免得你讨那劳什子汤药喝。”
柳露桃把头低着:“爷哪的话,奴何时撵过爷。”
“你嘴上没撵,”方闲庭双唇紧抿、鼻翼翕忽,“实际你心里呢?”
实际你心里呢,一声声的奴、一句句的爷,只把方闲庭一寸丹心摧杀了,一时多少幽仇暗恨,只觉这妮子的心活似腊月的天,卷云炉、兽首炭无用,一味只是煨不热。
柳露桃却只顾跪,云淡风轻开口:
“实际奴心里有数,那汤汁子里只有蚕纸、红花两样要紧些,旁的没个危急。”
这话她不说还罢了,一吐出去,方闲庭猛可一计惊栗炸在眉间,恰似半截身子埋冰鉴,兜头一捧透心凉:“这一起子……”
喉中嗬嗬半晌,他艰难道:
“这一起子伤子息药材,你怎如此熟知?”
柳露桃装作慌乱样子,眼睫震颤,拿话搪遮:“这话怎说的?奴,一向没个辨岐黄的本事,偶然听过两样,哪里就熟知。”
她越是这般方闲庭越疑心:“你喝过不上两回,就尝出料来,即便太医院学生也难有这等造诣,我倒不知道,你竟是岐伯托生?”
小山一样手掌,哐地拍在榻沿上:“你实话说,从前偷喝过没有?”
这节骨眼,外头芳时想听见声气,探头进来待说话,被方闲庭厉声呵斥出去:“主子宣你了?没得门首处探头探脑,有个规矩没有!”
头里柳露桃一向温吞,方闲庭问一句她答一句,不痛不痒不疾不徐,这一下不依,温声遣芳时出去,就挺直腰板对方闲庭说:
“爷拿奴的错处罢了,做什么拿丫头撒气?”
一片关怀回护之情,好个义正辞严,方闲庭捶胸顿足:“你待个丫头都比待我上心些!”
柳露桃脸色冷的:“好好的爷们,要与一个丫鬟作比,奴不拦着。”
又说:“府里的那位,一句话就撺掇起爷的火气来了,可知上着心。既如此,爷何苦来奴这里吃冷脸?”
方闲庭嗓子里燎火:“她说起这椿,我当即与她母女翻脸,一心只牵挂你吃恶伤身,要与你讨公道。
“半道上,回过味儿。
“她娘打你一件观音像,你尚且哭得要不的,吞服这汤药你但凡觉着委屈,你有个不说?”
他咬牙切齿:
“就知道了,你没委屈,你没个不愿意。几件死物,你扮得要着命似的,真冲你腹中活物下手,你反倒狠得下心。”
柳露桃咬着唇:“既然爷认定奴没个心肺,何苦来?往后再不来就是。”
她神情隐忍,似乎忍耐天大的委屈。
那头方闲庭不得空打量,他神思绕往别处,指着柳露桃,手是颤的、声气也是颤的:“你、你有没有过?”
方才那句“死物活物”原是话赶话上头,可心思追着舌头跑,话说出去他真正心惊:两人成婚三年多,只当是机缘不凑巧没怀孩儿,可真事儿呢?她、她是否私底下做过手脚?她各项药材如此详熟。
柳露桃撇脸,一言不发。
“罢罢罢,”方闲庭手按上胸口,“露儿,我真心疼你,得知你受屈什么念不着,只想把你捧在手心再不掉泪,你、你没这个心罢了,何苦扯谎做戏哄我?”
观他手按着胸口都疼起来样子,柳露桃猜他是气苦。
差不多了。
柳露桃星眸闪烁,纤长的眼角也泛起湿意,低声喃喃:“做戏?扯谎?”
“难道不是?”方闲庭恨道,“你从前惯会的活计,卖笑装欢。”
这话,柳露桃原本裁量好的戏折子,方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