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刚进高中那会儿,我对于陌生的环境是排斥的。内心里不由得害怕会走上初中那三年的被霸凌的道路。
所以拒绝和他人交心,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
与我相反,郭昊成很受同学和老师欢迎。
在课上,每次有难的题目,老师总会叫他的名字。老师说他很聪明,会擅长最复杂的那类题型。我总是默默地看着,混在一堆掌声里,然后继续埋头学习。
他这个人有点桀骜不驯的意思,现在市面上的言情小说男主形容就很符合他。但他脾气也很好,和所有人都合得来,却总给人一种很疏远的错觉。
他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是老师的宠儿,而我,却变成了班级中流,很多普通人的其中之一。
他放学总是走得最晚,那时候我们学校有准时熄灯的习惯,周五也走得早,往往出门的时候,天还有余温般一片红霞挂在天际。
我每次就故意拖着收拾书包,然后遥遥跟在他们后面。
黄昏从走廊侧边照过来,打着我的影子落在墙角。氤氲的气息夹杂着夏风,我就这样反复一天又一天。
其实我藏的很好,只有一次,不小心地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那天我才从教室出来,刚推开门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先是一愣,然后慌忙退开,低着头连说抱歉。除了我的心跳,我也清晰地听见了他平缓的心跳。
他也愣了下,然后笑着说没关系,还问我怎么走这么晚。我忘记怎么回答他了,只觉得那天晚霞是我见过最美的。远处的路灯逐渐亮起,千家万户的阑珊绵延上天的尽头,云彩似霓裳卷轴,流转了万里。
我那天没有和他同路,短短几句话后我先走了。我顺着旋转的楼梯间,一步一步,看着光影错落在身侧,然后听见少年的嬉笑声由远而近,亲眼看着他斜挎着书包从我旁边擦肩而过,回头向我道别。
我尽量保持着姿态,平缓地说:“再见。”
他衣襟有淡淡的薰衣草香,后来我回家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差不多气味的洗衣粉。
3.
他很有礼貌,和人说话会盯着对方眼睛讲。
但我总是不敢看他眼睛,会试图躲闪,所以高一那年我们就没面对面说过几句话,或者说,除了放学那次,一次也没有。
那时候还有体育课,他们男生在球场上踢足球,我们女生坐在绿荫下面聊天谈闲。
因为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到了体育课我会拿一本书,名字叫飘,然后坐在木椅上,很远地很远地看着他踢球。
阳光下他的汗水晶莹剔透,从发梢流到下巴,再滴到校服里。他似乎不在意,总是肆意地跑着,开怀地大笑,然后进了球门,其他人围簇在他身边,他只是低头轻笑。
我多希望他能看过来一眼,又希望他看不见我。
操场上空总有飞机飞过,我将书放在一旁,抱膝往上空望,旁边的蒲公英一片,风一吹,就漫布了整片视野。
可惜他从没有看见,也不知道落在他肩头的一粒蒲公英种子想向他传播怎样的爱意。
后来快到分班的时候,我们最后一次换座位,那段时间他状态不太稳定,就被老师调到最后几组,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整片操场,到只隔一个走道。
他心情似乎很差,但还是礼貌地搬着凳子过来和我问好。我看见他嘴角就总是不由自主上扬,所以我连忙转过头去,让他不要打扰我写作业。
他果真没有打扰我,那天的晚自习我们各自写着各自的作业,但我一直做的是抄写。因为脑子里全是他就坐在我旁边,而导致我没有办法静下心去思考问题。
他的数学很好,看见我有不会的题目总是会来教我。前面还会问我听懂了没有,他讲的清不清楚,到后来熟了,看见我卡在一个题目上很久就会拿笔轻轻敲下我脑门,然后笑着道:“来,叫声爸爸。我教你。”
我清楚他只是在开玩笑,因为无论我最后有没有叫,他都讲的很好。但脑海里浮现过当年他给那个人讲题的场景,心里的欢喜又一顿。
那段时间,我一直以来平淡如水的理科成绩得到了质的飞跃。那是我青春时期以来,最快乐开心的日子。
一次很难的英语考试,老师问我们完型填空有没有全对的,全班里只有我站起来了。他很惊讶,但同时也给我一种他在替我自豪的感觉,他问我:“你都会?”
“是啊。”我第一次那么有底气,“我都会。”
少年轻狂,不知情意深重,只叹浮光掠影,不明爱慕。
那天下午发生了件特别戏剧的事情,我的笔被手肘不小心推到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他也弯腰去捡,两人目光对上,都不好意思地起身。
他先是局促地屈指摸了摸鼻尖,然后下巴微抬示意是我捡还是他捡。我被他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弄得如此郑重而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