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梁宛回到了自己的年少时光。
大承皇宫里,雪后初晴,冬阳和煦。
东宫的大殿外,她和伴读段翎,还有砚书等一干小宫女们,正在打雪仗。
那天是除夕,东宫的殿里殿外都挂起了火红的灯笼,窗棂上也贴了许多红色的装饰,很是喜庆漂亮。
殿外的解忧亭中,她刚刚大病初愈的皇兄梁宣,一身白色的鹤氅,坐在亭内的火炉旁烤火,不时抬眼望向亭外玩闹的她们,苍白的唇角微微弯起。
夜幕低垂,父皇身边的领头太监安文带着一干人,来东宫传父皇的口谕。
安文赔着笑脸告诉她,她的父皇除夕夜要宴请百官,没有办法陪他们一起过。
紧接着,安文身后一群小太监将一盘盘、一箱箱的赏赐放在他们面前。
等安文走后,年少的她一阵失落,不禁红了眼眶。
见状,段翎连忙从衣袖中掏出丝帕递给她。
梁宣也从亭中走来,弯腰蹲下,从众多赏赐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灯,递到她手里:
“阿宛乖,不要不开心了,看,这个琉璃灯多漂亮。”
她却不领情的挥手,琉璃灯被碰到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段翎惊呼:“殿下!”
“我不要这些!我要见父皇。”
她大声的说道。
“今日父皇事务繁忙,没法过来了。”梁宣眼神里满是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她。
“可是父皇明明答应我,除夕夜要来听我新学的琵琶曲。”她委屈的控诉,“他明明答应好的。”
闻言,梁宣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入怀中:“阿宛,我们身在皇家,有太多身不由己,因为,在其位便谋其职,坐享天下供养,便要为这天下牺牲自己的一切,没有办法随心所欲,即使尊贵如父皇,也是一样的。”
“那阿兄以后也会吗?”她抬头问。
梁宣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旁的段翎打破沉默,她眼珠一转,开始出谋划策:
“宫里除夕大多是按往年的旧例,殿下也见惯了,今年,殿下想出宫去看看吗?”
“出宫?”她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没有在除夕夜自己出宫过。
“对呀,前些天我父亲带我阿弟从军营回来了,那小子可多新鲜点子了。我们可以去城外放烟花,可以去淮河坐船,可以去集市看杂耍,这京城的除夕夜可热闹了,殿下一定会喜欢的,殿下觉得怎么样?”
闻言,她开心的拍手:“好!可现在父皇在宴请百官,我还没和他说过要出宫呢。我可不想和贵妃那个坏女人去说话,这可怎么办。”说着说着,她逐渐苦恼起来。
段翎对着梁宣挤眉弄眼:“那就要求求太子殿下帮忙了。”
梁宣无奈:“阿翎。”
段翎央求:“好殿下,你就帮帮公主殿下和臣女吧。或者,殿下和我们一起出宫转转?”
她也上前,拉着梁宣的衣袖撒娇。
梁宣招架不住她们,最终还是答应帮她们打掩护。
“出去可以,但要注意安全,先去将军府找段屿,我会交代侍卫跟着你们,可千万别乱跑,尤其是阿宛。我大病初愈,就不去凑热闹了。”
就这样,在梁宣的纵容下,她和阿翎一起溜出了宫。
两人先到大将军府找段屿。
虽然和段翎交好,但她从来没有见过段屿,一是因为外男无职一般是不能进宫的,二来,段屿常年跟随段将军在军营,甚少回京。她只在传闻中听过段屿文武双全,经常被人夸赞虎父无犬子,同时行事不羁,颇有个性。
她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人。
大将军府距离皇宫不远,两人坐马车很快便到了,下了马车,门口的仆人熟练的给她们放下脚踏,迎她们入府。
将军府内空荡荡的。段将军去了百官宴,段夫人早些年就过世了,下人们也大多被准许回家团聚,在府外热闹的衬托下,将军府显得格外冷清。
“阿翎,你阿弟呢?”
段翎找了一圈:“他屋里没人,应该是在后院。”
最后,两人在后院百年的桂花树上,找到了段屿。
树影交错间,黑衣的青年躺在粗硕的树干上,悠闲的翘着腿,手上还拿着一个酒壶。
“段屿,你又偷喝酒,我要告诉阿爹。”段翎捡起地上的石子丢他。
段屿伸出手精准的接住迎面而来的小石子。
“段翎,身手还是没有长进。”
“没大没小!还不下来见过公主殿下。”
闻言,段屿蹬腿一跃,稳稳落到他们面前。
她被吓了一跳,却保持镇定,仪态端庄,段屿功夫果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好。
段屿跪下朝她行礼,她抬手让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