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略一低眉,将药递给我,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转身便走,宽大的袖袍随着走动微微摆动。
我低头看了一眼药,才迷迷糊糊抬头,唤他,“山伯”。
他回眸望我一眼,是少年长成的清俊与成为我顶头上司的淡淡威压,明明他想要什么只需要直接了当和我说一声,但他还是冷清着态度和声音,竟莫明委屈,
“我是你的什么人,我问你,我问你。”
第一声发问,问的是病。第二声发问,问的是当事人老爷我。
我略一思索,回答,
“同窗?顶头上司?嗯……挚友?”
梁山伯回头,一步并三步将我扺到墙上,声音带着薄怒,
“我来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他低着头,垂眸望向我,眸中光华凝结,细看才知是日出的微光凝结其上,他的唇似乎冰冰凉凉,像落了水的桃花瓣,低头的那一瞬间乌发垂落,像古画上最清俊不过的男子。
冰凉的手指抬起我的下巴,他俯身,细细描绘我的眉眼,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我喃喃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抹记忆汇入脑海,就像发黄的画卷缓缓展开,一对男子在灯下挑灯夜读,年龄较小的公子不止哀声叹气,年长的公子将书压下,略一挑眉,心下了然。
“花花世界”
“迷人眼。”
“文才……”
“别说我了,律令十二条,卷卷背不下。”
他执着毛笔,轻点一下公子鼻尖,笑道,
“小花猫,我们换一种玩法如何?”
???
“你背一页,我脱一件衣服。”
记忆回笼,我揪住梁山伯衣角,差点站不住脚,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滋味并不好受。
我问他,
“我以前是否向你背过书?”
他起身,收回手,目光冷冷清清,
“没有。”
老爷我啊了一声,略有些奇怪,也是,记忆中的他与平常好不一样,就像建康那些养蛐蛐的公子哥,拿着一支毛笔,用柔软的笔尖逗得笼中的斗士越战越勇,撩人得难耐。
他说完,径直往外走,临走前不忘提醒我一声,“走了”。
我赶紧跟上去,疑惑地问,
“我们不看病了?”
他出了门,将腰牌递给车夫,是对车夫说,更是对我说,他面朝着我,
“我们回衙门。”
老爷我觉得不对,
“有病不能不看。”
正好此刻那大夫听到声响,撩开门帘,大声喊,
“第一次见有病还瞎跑了,阎王见了您二位也要发愁。”
梁山伯唇角轻挑,笑容带着一丝残忍,声音不容置喙,
“天气可见热了,正好我那缺个降暑消火的队医,大夫正好可以过来。”
言简意赅,梁山伯身为大晋正二八经的一品官员哪是讨人,分明是以势压人。
那大夫愣了神,直直地看着梁山伯坐进马车里,离去的身影。
老爷我来不及管他,一边跑一边追,好不容易才搭到车上。
回到衙门,老爷我热得直拿乌纱帽扇风,嗓子也快冒烟,天确实热了起来。
衙役送来了杜二郎的卷宗,至于与老爷我有关的士族李怀的卷宗就压在下面,本来为了避嫌,老爷我是不能看的,更是为了避嫌,此案未经大理寺直接送到黄沙狱。
这下可真是老天开了眼,是谁,是谁把你送到我身边?
我直接拿起李怀的卷宗,看了一会直接睡了过去,临趴在桌案上睡着前,我突然想到,昨晚我一夜未眠。
衙役送来茶水的时候,大理寺的少卿马公子睡在案上,自家监察使就在案上看着卷宗,他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两位公子各有千秋,竟意外和谐。
天可见地,那马公子身上还披着自家监察使身上的官服。
他正待喊醒马少卿,梁大人却将食指放到唇边轻嘘了一声,一手滚了滚手中竹制的卷宗,衙役立刻心领神会。
临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听人说大人也是一晚没睡,不休息会吗?”
“不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珍惜。”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了,这几日的劳顿确实让人疲乏。
老爷我掐着点到门口的馄饨摊上买了两碗馄饨,一份我的一份是我的顶头上司梁山伯的。
谁知一掏衣袖里面竟身无分文。
我和老板的脸色顿时变了,那老板见我半天掏不出铜钱,将汤勺放于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就差问我会不会跑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