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两人在门前碰头,都愣了一瞬。
“梁兄似乎回来的晚了些。”
祝英台垂下眼眸,月色不但在他脸上留一下一半温柔的阴影,还留下了忧郁和失意。
“抱歉,祝兄,今夜追一只猫追丢了,祝兄呢?”
祝英台往前失神地走了两步,削瘦的身影如月下降临的仙,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可我轻薄了她,我想补偿,却又怕面对,怕她说恶心厌烦。”
梁山伯沉默了一瞬,没有开口。
祝英台依旧在问,
“梁兄是君子,应该不会做这种不耻之事,英台便是敬佩梁兄这点,听说小蝶一直在为你和她家小姐牵线,虽说上品无寒门,但今日祝兄救了小蝶……”
“祝兄慎言,小蝶不是我救的,我只是不忍将她牵扯进来,她是为我出头才被赵家公子记恨了。”
“天下没几个人敢得罪当朝长公主,梁兄有何打算?”
“没有,或许我只是……单纯的厌恶士族,厌恶他们轻贱人心,将普通人视作一种乐趣。”
祝英台望着寂冷的月色,神色凄凄,
“师长们都说梁兄真乃君子,这天下没几个人能拒绝公主,梁兄似乎与他们不一样,梁兄有傲骨。”
梁山伯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君子?傲骨?
遇到那个浪荡子,他才知道他的骨头可以那么软,他才知道他还可以坑蒙拐骗,他从不奢求那个人与其他士族不同。
第一面他就知道那个人有着士族的傲慢,娇奢,冷漠和一切坏脾气,甚至还想让他臣服,他该厌恶,却还想要多一点。
第一面时,他就想抓住他了,他是这场闹剧的共犯,不!是主谋,他绝不允许那个人脱身。
爱上这样的人,他已经不剩多少勇气了。
他从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他被关在阴暗的地牢里,断了三天水,他的心都没有这么痛过。
他不耻权贵,可笑的是他爱上的那个人恰好是一个典型的权贵。
上天一直在给他开玩笑,他说要孝敬父母,上天让他的父母成了反贼。他说这辈子都与权贵划清界限,于是他认识了马文才。
“在一些时候,我并不是君子,或许从来都不是。”
他不是,他爱上了自己最不耻的人。
*
“公子,这个花灯?”
少爷我回头,看见了桌上的花灯,焟烛已经烧完了,留下一个可以旋转的外壳,转起来的时候,里面的纸兔子不停地跑。
少爷我戳了戳,对它说,
“你怎么看起来傻乎乎的,留着吧,少言你不觉得这只兔子很像我吗?”
少言俯下身,盯了那只纸兔子一会,默默走了。
少爷我望着花灯,突然想起梁山伯把它塞给我时说过的话,
“我送你花灯了,你送我什么?”
送什么?少爷我顺到花灯就跑了。
他并没有追我,隔着暗河遥遥望着我。
“你也傻乎乎的,居然不追我。”
少爷我伸伸懒腰,推开窗,碧蓝的天连着池塘,水天一色,人仿佛漂浮在水上。
天气真好。
师长们的课该上还是要上的,今天去的时候,发现学堂里堆满了礼物,有金玉,有猎物,有布匹。
将同窗拉过来,才得知,这些东西都是宫里送下来的。
少爷我一头雾水,
“宫里的手怎么伸到国子学了。”
“听说是为了梁山伯,长公主好像看上他了,据说还让人留了请贴。”
“是啊是啊,这下不得平步青云。”
长公主我是听说过的,相貌如何先不说,据说驸马就死了三任。
所以这是要梁山伯来顶上?
少爷我一声冷哼,让他和少爷我抢,让他戏弄少爷我,这下倒霉了吧。
同窗们窃窃私语,
“长公主似乎挺重视梁山伯的,不但留了请贴,还留了一首诗。”
“咳……诗是这样的——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霄恋不休。”
“不会吧,这么直白?”
“梁兄艳福不浅,据说少时更得长公主青睐,还带他游湖泛舟,不过听人说梁兄念到‘贫贱不能移’便跳湖了,然后被谢家的人救了,之后就来国子学了。”
“长公主发了好大脾气,但圣上说人家念的是《孟子》,圣人在先不能处罚,便不了了之。”
“还有传言他是谢家私生子。”
少爷我走到他们面前敲了敲桌子,
“你们够了,该干干嘛干嘛去,谢家,少爷十多年前我去过,梁山伯也绝不是他们私生子。”
“哎,算算时间,当时谢家大公子应该还在,马兄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