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量行合上手机,心底泛起惊涛骇浪,表面上还是平静无波。
他没否认,因董礼貌说的,他知晓。
那是他才参加工作的时候,就出任帝都京剧院一把手,那时候政务上的工作没这样繁忙,便白天黑夜地贴戏。
却有那么一回,唱了全折的《四郎探母》之后,有戏迷去后台看他,还抱了一个才读小学的小朋友。
她跟那祖孙二人合了影,合影时,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那时候的董礼貌还没抽条,小小的个子,说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也不足为奇。
如今他已经退休了,又被国家退休返聘回来。
政务越来越繁忙,也没时间贴戏了。
他喉结微动了动,才说:“我记得你。也一直等着你,所以你从戏校毕业,我就直接将你签下了。”
董礼貌苦笑了一下,手机不知何时滑落。
“你骗鬼。我被你骗了这么多年。”
“我从未哄过你。”陈量行说。
眼见她手指一松,手机落地,摔碎屏幕。
“对,一直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可我告诉你,我以后不喜欢你了!董礼貌以后不喜欢陈量行了,我以我的京戏起誓,我说到做到。因为你不懂得公正的对待别人。”董礼貌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真有她口中那样大义凛然。
若不是差点哭得断气,陈量行就要信了。
大张旗鼓的离开其实都只是为了试探。真正的离开从来都是悄无声息的。真正想要离开的人,只是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穿了件最常穿的衣服,悄悄关上门,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这人是不是有恶趣味?其实你早有预谋,你就是嫉妒,嫉妒我年轻貌美,能在戏台上发光发热。而你却人老珠黄,再回不到年轻的时候。”董礼貌嘀嘀咕咕说完,醉眼朦胧,看不见陈量行疯狂上扬的嘴角。
他承认自己被这姑娘逗笑了,以前看见她,都跟女战士似的,还不知道她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陈量行一言不发,向下扯了扯嘴角,朝着她走了过去。
才走到她跟前,就见面前的姑娘,像根软下去的面条,幸得他一把捞起,没让她跌倒在地上。
董礼貌一把推开了他,眼泪在夜里风干,摊手又朝他摇了摇头:“但是,以后我不要你了。不用你为难我,我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妈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董礼貌在心底骂了句。
从不精神内耗,只想内耗别人。
这会儿,也是跟他开口道:“我要辞职,明天我就写个辞呈交上来。哪怕去影视基地跑龙套,我不信凭我的姿色不能出头。以后,你愿意捧谁就捧谁,爷不跟你玩了!”
陈量行不知这是她心底真实想法,还是酒后胡言乱语。
有过一瞬间的慌神,还是很快压下了心焦。
他深知,小董顶着这样一张脸,只要她愿意什么都能有。
她了解自己的美貌,更懂得利用。她没做,只是因为她不想。不是她缺乏这方面的信息差。
“听着,小董,你现在不理智,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再跟你说——”陈量行想说等她腿伤恢复,会重新考虑让她挑大梁的事。
但自己才说出处分的话,立马就收回,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陈量行,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若是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带病上台。我没做错事,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成角儿的机会。”董礼貌一字一顿地说。
“你还年轻,不要误入歧途。有时候你看到的仿佛是捷径,其实是万丈深渊。”陈量行生怕她行差踏错,真做了哪个京圈大佬的金丝雀。
尤其见她对自己这般痴迷,保不齐也是个大叔控。
那既能在事业上有所裨益,还能得偿所愿,不是一举两得?
“你是我什么人?你是我爹,还是我男人,凭什么管我?你以为在院里能作威作福,便能主宰别人的命运了?嗯?”董礼貌反问道。
说罢,回头去寻自己的手机,只觉今日来找他纯属多余。
她该离开了,否则多停留一刻钟都是自取其辱。
“小董,你想想,你一直没法跟《绿珠坠楼》里的绿珠共情,恨铁不成钢,讨厌她为个男人要死要活。那你呢?为了工作,身体也不顾了。你还年轻,不知道病痛的折磨,我见过瘫痪的残疾人。即便给他们一个亿,他们也更愿意选择健康。我年轻的时候,都不知道胃在哪儿,现在颈椎病、低血糖,所有毛病都找上来了。难道在你眼里,为男人黯然伤神令人鄙夷。为工作呕心沥血,就值得歌颂么?不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陈量行说。
董礼貌摇了摇头,夏虫不可语冰:“因为你一直高高在上,你是八旗子弟后裔,不懂人间疾苦。那些孩子生病,没钱治病的母亲,你问问她要钱还是要健康。”
话不投机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