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脑袋一头撞进他怀里。
曹植手上搀她一把,煞有介事埋怨道:“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你想说什么啊,大神?”
“本侯突然想起来,你这样就不算欠本侯一个人情了?本侯亲自帮你回来叫人……”
“呃,”
初见月苦着脸说:“那行吧,以后我尽量把人情还上。虽说初见月用处不大,萤火之光,微乎其微……”
“嘁!”
曹植嘴角根本压不住,转回身继续悠哉悠哉往前晃,“本侯又不是逼债,你犯不着愁成那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曹宇便兴冲冲赶去承露宫,催促曹叡草草收拾了,结伴前往昭台宫来给卞王后请安。
庭院里静悄悄的,殿檐下的羊角灯笼还没有熄,偶见一两个值事的婢女或小厮,步履无声地匆匆穿庭而过。
地面已打扫干净,并不见初见月的身影。
曹宇转着头东张西望,嘴里只“咦”、“咦”个不停。
曹叡也不理他,脚步不停地闷头往前走。
进了殿内一看,却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曹植已然到了,正站在阶下,和卞王后有说有笑。
曹宇和曹叡恭敬见了礼,例行问些天气暑热、饮食可好的套话,话题再洋洋洒洒发散出去,说些宫里宫外的新鲜事。
曹宇瞅着机会,笑着问卞王后说:“母后,今日庭院洒扫换人了?这回这个倒勤快,一大早的就收拾干净了。”
卞王后淡淡答道:“哪就换人了?月儿那丫头,虽说野是野了点儿,却是个肯听管教的,略一敲打,就知道改过自新。”
曹宇讪讪地笑,正准备围着初见月再挖点话题,就听曹叡慢吞吞说道:“启禀王祖母,父亲休沐假满,今日就要回许都,圣前听命去了。
父亲嘱咐孙儿代为面禀:今日晚些时候过来,一并等临行出发前,再来向王祖母辞别。”
卞王后叹口气说:“到底是不肯在家里呆到中元节后再走。今年的中元家宴,又只剩满宫老的老、小的小。”
曹叡木然不应声。
卞王后又问:“这次返都,你阿母随同前往不?”
曹叡默然一摇头。
卞王后好言安慰他说:“你阿父至孝,知道宓儿是我这里最得用、最须臾离不开的,这才每回都留她在宫里侍奉。
郭氏温顺谨慎,有她随行服侍你阿父,我也一样放心。”
曹叡表情木讷,微微带点口吃地说:“那孙儿,回宫复命去了。”
曹宇也跟着道别告退,一出门就拖着曹叡往后花园方向走,嘴里央求说:“好侄儿,你陪十四叔去仪鸾殿看看。”
曹叡听凭他拽着,穿廊过桥地来到仪鸾殿外。
只见殿门半敞,大殿内传出断断续续的哼歌声。
曹宇一手攥着曹叡,一手扒着虚掩的木门,探着头向殿内张望。
曹叡则笔直站在敞开的半扇门外,定定望着大殿里的人。
“你出现,就沉醉了时间;没有酒,我像个荒诞的可怜人,可是你,却不曾施舍二两……”
初见月脑袋上包着块头巾,脸上包着截蓝布,手上举着根绑了鸡毛掸子的竹竿子,一边哼歌,一边跳着脚地去够宫灯上的灰。
晨光透过窗棱照进大殿,纷纷扬扬的轻尘,打着旋儿地缓缓坠落,仿佛在为她的歌声伴舞。
“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嘿!”
初见月扫完宫灯收回竹竿,解下鸡毛掸子扔在地上,顺手把竹竿挽了两个棍花,继而手痒地耍了一套棍法。
曹叡根本挪不开眼睛,一颗心“咚咚”跳得厉害。
少年人青涩的爱恋,就像一颗沉睡在土里的种子,有一天突然感知到春天的召唤,噗”地一声,破壁萌芽。
曹宇看得眼睛都直了,小声咋舌说:“我第一次想把倜傥潇洒这个词,用在个女人身上。”
中元节当晚,宫苑内外角灯高挑,照得魏王宫亮如白昼。
卞王后正装祭拜过祖宗,带领曹操的一干侍妾及各房儿媳,浩浩荡荡排筵仪鸾殿。
一轮圆月高挂中天,仪鸾殿在飘渺的夜幕中有如瑶台仙宫。
太液池中光影斑驳,台影、月影交相辉映,殿内凤管鸾笙、欢歌笑语。
大殿左右摆设了两溜长筵,曹植坐在左列首席,后面按照年龄排坐着曹据等曹操众多庶子。
只有曹宇跑到宴席后半溜,紧挨着曹叡,混在曹操的孙男堆里坐了。
甄夫人坐在右列首席,后面依次是曹操侍妾们、曹彰的正室孙夫人等一众女眷。
曹丕几个带着幼子的姬妾,远远坐在女席席末。
传膳婢女托着食盘鱼贯而入。
初见月临时受命,也混在侍宴队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