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碰车区的游客不算很多,两两三三地聚集在一起,组成一排不长的队伍,聊着八卦或看着手机。为了提防年纪小的孩子在摩擦碰撞中磕到伤到,旁边架着一个披着红布的铁桌,上面堆叠着毫无顺序可言的护膝。
时了了没有一点犹豫地别开眼,虽然她现在还没成年,但十几的年纪显然不和护膝这一类小朋友安全用品有关系了,抬脚提膝刚想续上前面的队伍,谁料,时母不容分说地抓起她的胳膊,就往队伍的右边去。
时了了以为经历霸那些事,她妈妈的愧疚或多或少会提上来点,行为多少也会有点收敛,关于她的事都会先过问一下她的意见才下决定,没想到她的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己见,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擒住她那只胳膊的布料顺着时母指间凹下去,刺痛感由外至内地扩散,她试着轻轻甩开,没挣脱开,反而因为这一小小的举动,惹得时母的力道加大。周遭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时了了那边,她忍不住皱眉,语调挟有些许不满:“妈,我已经17岁了。”
没有起伏的一句话却引来妈妈的一声低呵,“你懂什么?”
时了了缄口不言,这不是妈妈第一次拿“妈妈为你好”当理由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了,从小时候的辅导班到现在的护膝,每当妈妈提要求她抗议时妈妈总会搬出这个大招。她拿自己亲妈没办法,只能把视线放到迄今为止不发一言,充当路人角色的爸爸身上。时父注意到她强烈的视线,身体一下子僵直,讨好安抚地嘿嘿一笑,脸上的肉瞬间堆砌到一块。
又是这样。
她记不清这是爸爸第几次用笑容躲避问题了。妈妈还在孜孜不倦地教导她,时了了无可奈何,只能认命般耷拉着头听,不过没过脑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观众们也嫌无聊,不再像看杂技猴一样观赏他们的表演。
半阖的眼皮瞭开,时了了目光随意地往各处掠。蓦然,一阵脚步声由远渐近地跑进她的耳朵,在她想要抬头探究时声音消失殆尽。随着脚步的停滞,一抹直挺清瘦的身影揽入她的视线。时了了秀眉挑了下,带有探究性的眼神往上移。
少年杂乱的黑发被黄色的帽子压制住,头发处于叛逆期,不愿被红帽束缚,艰难地翘出几丝杂毛。狂妄自大的刘海也不甘于此,微微遮盖住那一双敛着锋芒、下三眼白的丹凤眼。尽管被毛发和帽檐投掷的阴影联合一起掩藏住,但它惊心动魄的美感却丝毫不减。完全暴露在太阳底下的泅红薄唇牵起一抹弧度,消减掉眼睛几分锐利。
卓越拓跋的身板苍松虬立,身上套着一件和帽子同色的工作服。和旁边的路人活不像在一个图层。可能是看不下去这场闹剧了,男孩扯着礼貌又疏远的笑,轻启薄唇,缓慢地吐出几个字:“你好,需要帮忙吗?”
时了了腹诽:人都看完戏了才来,是不是有点晚了。
时母怔了几秒,半响才反应过来他在和自己搭话,谆谆教导硬生生被他打断,在外人面前倒是大度慷慨,也没计较,冲他莞尔一笑,“不用不用,还是不麻烦你了。”
后面大慨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时母强制性克制自己的本能,没再和时了了多说什么,有几次在时了了无聊到犯困快要站着睡觉的时候,时母也仅仅是点了点她的肩,把她叫醒。
一直到他们排好队,准备上碰碰车,时母实在是憋不住了,防止一会手机在碰撞中掉落,她让时了了把口袋里的手机先交给她保管,小心地放进手提包的里层,担心道,“小心点,不用非要撞人,你可以在场内转几圈。”
时了了点点头,径直向离自己最近的碰碰车踱步走去,到达目的地后,她手臂铆足劲扶紧车门,当作身体的唯一支撑点,两条纤细的腿先后跨进车内。车内空间狭窄逼仄,她一米六几的身高待在车内竟也有些挤,腿憋屈地曲在里面,估计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变得酸麻酸麻的。
时了了偷偷摸摸地瞟了父母一眼,父母站在护栏外面愁云惨淡,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紧盯着她,和旁边左顾右盼的00后父母形成鲜明对比。
她叹了口气,双手握紧方向盘,万事俱备,时了了聚精会神地等待着机器的启动,脚趾头忐忑不安地抓着鞋垫,突然一道钪锵有力的提醒打断她的紧张感,神经像琴弦般颤抖。
“安全带!”
时了了被这吼声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绷直,心脏瞬间被提到喉咙处,错愕无助地眨了眨眼,才恍若梦醒地低下头,发现肩膀上空空的,相反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垫在屁股左边,存在感极强。在妈妈的凝视下,她小声地“嘶”了一声,懊恼地抽出安全带扣好。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启动。伴随着机器发出一声“滴”和小朋友沸反盈天的大吼大叫,碰碰车开始运转,场面乱成一锅粥。尖叫声嬉笑声层出不穷,跌宕起伏。至始至终只有一人的碰碰车始终纹丝不动,像是被框入了一个单面镜世界,和这杂乱热闹的场面格格不入。
时了了急得快要哭出来,来之前也没有人告诉她会发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