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结束时已近黎明。
佐藤先生放下用剩的半卷绷带,紧绷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骨头长好之前尽量不要走动,出任务绝对禁止,听到了吗?”
“ 我知道了。”这样的结论我已经从小忍口中听到许多次,是以答得毫不迟疑。
“太爽快了。”佐藤先生刚松开的眉又拧上了,“骨裂了还眉都不皱一下的人没有任何信誉可言,老老实实在这住三个月,好了再放你走。”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虽然好意可以心领,但三个月还是太长了。
但是该怎么拒绝呢……
眩晕的感觉仍在,我清楚自己的脸上定然看不见多少血色,恐怕说服力小得可怜。也许最好的办法是姑且答应下来,晚间留封致歉信再悄悄离开。
正当我开始回忆来时观察到的院落布局以规划离开的路线时,身后的无一郎突然开口了,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我的头顶。
“今天有场柱合会议,我可以把她带回蝶屋。”
浅青的发尾再一次靠上我的手背,它的拥有者没有对上我的视线,否则我想自己一定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我惊讶的表情。
佐藤先生来回看看我们,扬起了眉梢:“也行,伤员脚不准沾地,你把她背回去吧。”
“似乎您刚才说的是‘尽量不要走动’……”我试图争取,话到一半就被抢白。
“你现在没有话语权。”佐藤先生示意我去看自己掩在和服下摆后,被夹板固定的右腿,转头只是询问无一郎,“有问题吗?”
“ 无一郎比我还小两岁……”
“ 可以。”
少年的声音与我的正巧重合。
我怔然抬头,却见他只是眨了眨眼,平静地反问:“不可以吗?”
这下我确实看见自己惊讶的表情了。
真糟糕啊,樱,又给人添麻烦了呢。
但既然无一郎都不介意的话,我也不该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于是就莫名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场景。
“ 像隐那样就可以?”
“对,勾住膝弯就好。”
伸手拢起无一郎散落的长发以防等会儿被压住,我倾身靠上少年脊背,双腿曲起贴到他的腰侧,“可以站起来了……诶!”
无一郎起身的速度很快,而我之前又抱着尽量减少与他的接触面积的想法,猝不及防被晃得一个后仰,匆忙环住他的脖颈才稳住身体。
无一郎大概也被吓了一跳,回头无看过来的眼神很无辜:“樱好轻。”
“比起训练时的负重也许,但其实比大多数女队员都重一些……无一郎以后再背女孩子的时候可以把速度放慢一些,这样有什么问题都更好调整。”
我说着松开手,不等放下突然又被他掂得一晃。
“很轻,像是跑起来就会被风吹走。”他如此陈述,仿佛我是被风一扰就会落下枝头的晚樱。
默然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我败下阵来:“……失礼了。”
刚才的意外不提,若是一路上都环着他的脖颈还是太超过。我略作权衡后选择扣住无一郎的肩。
他和我看起来一般的瘦,我的指尖正好可以隔着衣料按进他锁骨后的凹陷;但肩胛绝对不算单薄,覆盖其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蕴着可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是相当能令人安心的脊背。
脑海里不知为何又想起他对佐藤先生说“可以”时自然的态度,我莫名有些不敢再与他对视,低头把脸颊抵在了自己手背上。
“……现在可以了吧?”
旁边似乎传来佐藤先生短促的笑声,很快又转成一声闷哼。我一时更不敢抬头,索性任无一郎向佐藤夫妇点头作别,被他背着离开藤屋。
不同于他自己的说辞,无一郎的步伐很稳,几乎没有颠簸,托着我的膝弯的双手十分有力。
呼啸的风声传进我的耳朵,它的本体却被少年挺拔的脊梁阻挡,只能徒劳地吹起我们落在一起的长发。
……明明完全没有给我被风吹走的机会呢。
鬼杀队的队员没有直接进入本部的权力,即使是柱也不例外。我们在本部附近的密林外停歇,拜托梨和霞去向驻扎在本部的隐传话。
目送两个小家伙比翼离开,我轻轻拍了下无一郎的肩:“放我下来吧,隐很快就到了,你先休息一会儿。”
“樱很轻。”他用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我的提议,转而问起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之前为什么不回头?”
“嗯?”我一时没能理解他到底在指什么。
“在紫藤之家的时候,你一直想回头。”
……他发现了啊。那个被极力隐藏的,软弱到总试图依靠别人的我。
明明想向他求助,为什么不回头?
因为我自己的行为应该自己负责,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