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乌泱泱的人群聚集在皇城脚下,人声鼎沸中,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定定立在原地。
“怎么每个月都在发寻找周仙姑的告示?”
“可怜天下情郎心…”
“自打合欢宗的人说周仙姑去了他们宗门的秘境后,再也没活人见过周姑娘了,仙首着实是一往情深。”
“发发告示就是一往情深了?这告示上的画像都不一定是仙首画的,你们真是要当心往后被男人骗!”
少年嘴角一勾,这告示上的画像的确不是他画的。
画像是关漪画的,其实当时“据说”同周慈相熟的人都画了他们的师姐,然而他们一致认为,关漪画得是最接近本人的。
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周慈”这个女人的时候,秦霁也常常会下意识地执笔,细细地勾勒“周慈”的轮廓,每一笔都像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不是最精细的雕琢,便不敢说配得上这个人的神形。
可这个人到底同自己有什么干系?
秦霁思量了许久也没弄明白。
除了与周慈相关的事情,秦霁的记忆没有分毫缺失。
当年他是因上修界将有大动乱,遵从天地镜的旨意,而自己去往焚心牢的。
他同顾焰两人在焚心牢中斗了个你死我活,最后是他占了上风,顾焰永生永世被焚心牢吞噬,再无翻身的可能。
时间回溯得更久一些,秦霁也记得自己那并不算光彩的出身和极其倒霉的少年时期,一切似乎是从他去苍山那时候起变好起来的。
可是苍山并不只有那位姓周的大师姐,被推上仙首的位置以后他亦回过苍山,掌门待他尊重得无以复加,几乎令他有些不自在,好在师弟师妹皆是同龄人,他印象里同这些人感情极好,即使三年未见,他们也不见生疏。
不出意料,他们也和他提到了周慈。
这个人于自己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师弟师妹总看着他欲言又止,说得难听一点,看他的眼神和看鳏夫一样。
如果“周慈”于他而言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唯独就不记得这个人了?
关于周慈,秦霁只记得她的样貌和零星的片段,他试图在这零零散散的线索中去找寻更多的东西,却总是无功而返。
人会忘记于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么?
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时,秦霁仿佛总能看到这个人的身影,他有时甚至怀疑是不是周慈是不是他的债主,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欠了周慈,没有还她,这才被周慈的意识缠上了。
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找到周慈,了解周慈,填好他记忆中的空白。
自他担任仙首的这半年来,上修界太平了许多,秦霁本就不喜仙门中的繁琐事务,一旦得空,他便四处游荡,一来看看这碧水青山,二来也他也存着微乎其微的期望,兴许这一路上能碰上周慈。
秦霁自然不打算以仙首的身份示人,而是易容成了一个面容平凡的少年,这样行走江湖更加方便,听到见到的东西也近本真。
虽未碰上周慈,但关于周慈的传闻,秦霁也听了不少。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情,秦霁在告示牌驻足了许久,仰望周慈的画像,忽而想到在许多人的口中,这个人曾与自己朝夕相处、并肩而行,心绪更加微妙起来。
秦霁正欲转身离去,耳边无端传来一句:
“周仙姑兴许早已不在了,仙首再怎么下功夫恐怕也是枉然…哎。”
他冷冷瞧了那人一眼,那人被这“王之蔑视”弄得打了个冷战,嘴里仍咕哝道:
“本来就是嘛…”
远方某个不知名的山峰脚下,周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她喃喃道:
“这也没感冒呀?难道有人咒我?”
周慈思来想去,深感自己这种平易近人的好修士断然不至于与人结仇,如果真要有人背后咒她,那应当就是她那个如今风光正盛的师弟秦霁了。
说来也是奇怪,从合欢宗秘境出来以后,周慈的记忆虽未受损分毫,感知情绪的能力却大不如前了。
换言之,关于自己,过往的一切她虽都了解,却无法作为这一切的亲历者来感知过往。
曾经自己的生活如同她并不感兴趣的影像,她愿意的时候可以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然而却无法调动她分毫的情绪。
作为一个旁观者,周慈观看到她同秦霁的“故事”时,作出了这些判断:
“我”虽是情非得已,但依旧骗了秦霁,秦霁自小都这样天之骄子,怎能忍受被别人欺瞒?所谓的救命之恩,也不过是赤凰先要同“我”开玩笑,才令他有可能丧命,哪怕当时的秦霁对“我”有好感,在得知这一切不过建立于虚浮的空中楼阁之上时,那点稀薄的好感应当早就烟消云散了。
后来的事可更不必提了,是“我”才引出了顾焰这个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