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把衣服换一下,然后再把头梳起来。我在外面给你守着。”王瞬之不知从哪弄来一套女装和梳妆用的东西,一股脑地丢进马车。莺儿打开包袱看了看,是一套妃色宝相花纹直领襦裙,配花钿和同色履,还有一支细细的孔雀银钗。她先是拆了乔迥盈随便挽的丸子头,换好衣服后把鞋履放在一边梳起头来,对车外的王瞬之问道:“公子能否为我寻一面镜子来?我好梳头。
“你等着,就来。”过了一会,车帘被掀起一角,一面巴掌大的铜镜被王瞬之小心放在马车的地板上用一只手推了进来。
莺儿拿过来后比了比,最终决定梳最保险的高髻,然后把银钗斜斜的插进去。她没碰那些化妆品,只在两颊上铺了一点胭脂,咬咬唇全当口脂用了。最后换好鞋袜,将旧衣服叠好收包袱里,再把自己没用的东西摞在上面还给了王瞬之。
撩起帘子的那一刻,王瞬之有一点失望。
俗了。
他一开始觉得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适合穿粉嫩些的颜色才备了这一套,结果莺儿穿起来之后全然失了那股天生的灵气,本来独一份的弱质风流也被压了下去,像是临过节前被古板嬷嬷套进了所谓最时兴的套子里。
但是这不重要,因为莺儿看起来很乖巧、很普通,应该会附和三婶的审美。
“我刻意没束的太紧,等消消食再收起来。”莺儿转了转身给王瞬之看,然后坐回位置上翘首等着他说明接下来的行程。
王瞬之看着她安静地跪坐在那里,温顺的、乖巧的,毫不瑟缩地展示着自己薄施粉黛的年轻的面庞,一股无名的焦躁就涌了上来。他见过这具身体表露出完全不一样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那样的她更美。如今面前的这个样子,是他在大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见到的。
他示意在一旁躲懒的车夫可以过来赶路了,然后也上了马车,在莺儿身旁坐了下来。他刻意离了一段距离,避免压到她的裙摆,双手规矩地放在双膝上正色道:
“接下来我们要入长安城,路引上写的是兄妹。你的名字就叫王语周,马上满十五岁,四月廿三的生日,是我隔房的堂妹,因为父母病故,叔父特意接你进京。路上照顾你的嬷嬷得了急病去世,我们把她埋在了云家村。我是你四叔的儿子,今年二十二,七月半的生日,是来长安读书的,怀明先生为我写了荐信让我来宽中先生所办的书院中就读。此番我奉长辈之命护送你,和你一道从扬州来此投靠当长安县录事的三叔王上砚。他如今四十二岁,前年才娶了妻,姓许,膝下没有子嗣,现住崇贤坊。好了,复诵。”
出乎王瞬之的意料,莺儿很顺利地复述了背景,还问自己需不需要知道怀明先生和宽中先生的资料。
“你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王瞬之总结道。
“公子夸我记得快吗?我从小就是这样听书的,族里专门有人来教我们,就是他读一遍书然后我们复诵。如此多次,就什么都记住了。”
乔迥盈听到这种教育方式后很是吃惊,说:“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你说的故事情节的?那不成这些闲书也有人给你读?”
“有时候我接到的使者也会教我一点……我找不到别的书。 ”莺儿有点不好意思,她想起来自己当时死皮赖脸要听书的事情了。
“那你识字吗?会写吗?”王瞬之好奇。
莺儿摇摇头,很诚实地说:“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其余的只能靠猜。”又看他歪着脑袋好像在等什么,就听乔迥盈说:“巧了吗这不是,我认识但不怎么会写。”
王瞬之知道后一头黑线,对于这对半文盲姐妹非常失望,因为他打算把自己这个便宜妹妹介绍给目前他们在京中可能找到的最大的依靠——娄将军的妻子,张氏。
假如她能留下来的话。
因为怕城内难行,他们绕了一圈从延平门入城。王瞬之雇的车夫何等八面玲珑,三两句就答完了守卫的盘问。老吏接过他的路引,看了一眼这对兄妹,在簿上记了两笔就说道:“快些走吧,今日闭市早,别自找麻烦。”王瞬之闻言谢过,催促着车夫快些赶路,莺儿也微微颔首行礼。
一路上,莺儿都在从车帘的缝里往外看,看小跑着回家的男人,看领着孩子的妇人,看收摊的小贩,看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在日落时分的剪影。她深深地被这样的生活迷住了,期待未来自己也能成为人流中的一个。到时候自己或许已经嫁了人,或许还没有,又或许做了一个小生意,有一个小院子……
等到了三叔府上时,闭市鼓已经敲了七十下。家里的老仆迎出来道:“公子快请,主人已等候多时了。”又行礼道:“给娘子请安,娘子勿怪,家中的女婢月前家去了,现在人手实在不够。”莺儿立刻从善如流说道:“无需多礼,我一切都依着主人家安排。”然后就想跳下马车。王瞬之见了便伸出手臂扶了一下,弄得莺儿又开始扭捏。
乔迥盈心想自己必须得和王瞬之好好说一下边界问题。
三叔的家是一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