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律左耳进,右耳出。余光一侧,有人不声不响地坐着,从他进门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但也挺显眼——组局的人目光时不时往这处看一看,看起来无意,实则忒造作。
被看的人和上回一样,仍是晃晃悠悠的低马尾,只不过衣服换成了一条收腰长裙,衬的身形更纤薄,端正平静。
更冷了。
一会儿,唐哲果然还是没沉住气,孔雀开屏,换八百种方法都不够,一会儿说,“晏医生,你来瞧瞧呗,小王这鼻子是不是真的需要动一动?动了会不会不上镜?”,一会儿又问,“空调温度冷不冷,要是冷,不妨来打球试试?其实台球也不算特别难,打发时间挺适合的。”……
耿知行慢条斯理地回朋友消息,眼皮不抬,也能注意到身侧人的动静——谢谢,不用,我看你们打就可以了……几套回应的连招下来,观众做得尽职尽责,不动如风,提问题的人话不停,气势却明显渐渐萎靡了点儿。
在场的人不多,但机灵的个顶个的眼尖。
有小姑娘笑得挺甜,主动把球杆一放,热络地过来搭话,“晏真医生——我可以这么叫吧?我们俩年龄应该差不多。”
晏真医生就点了点头。看起来对着同性是要柔和一些。
小姑娘问她天气,问她做整容医美这行累不累,也能简单说一两句。
“我就是犹豫着要不要去把虎牙矫正了……”
晏真没直接回。
她似乎是顿了顿,认真观察了片刻,才平静妥当道:“不用,很有辨识度。”
“能让人第一眼就觉得可爱亲近,”语气更加柔和,“我觉得很漂亮。”
声音还是凉冷,内容却不算。
耿知行回完消息抬头,耳边的贝斯低低敲击着耳膜,节奏里,余光刚好瞧见过来的小姑娘的笑——话少冷淡的人夸人似乎总格外有说服力,小姑娘的笑明显真心了不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人怔了怔,耳根红了,连声夸起身边的人也一样漂亮,一样好看……
他顺着视线瞧过去,果然看见一张莹白的侧脸,修长的脖颈,一双微弯的、柔和的眼睛。
挺符合嗓音声线的样貌。
视线对上,氤氲光线下,耿知行不慌不忙,微微抬眉,点头就算。
小姑娘容易心软,总就有不心软的。
唐哲正是上头的时候,场子里又都是多少和他有些关系的对象。有年轻男新人套话格外熟稔,左右看攒撵不动人,干脆用起起哄的老办法……晏医生来试试呗,我们老板虽然年轻,但台球打的真挺好的。反正我们的脸你今天都一一‘鉴定’过了,之后都要给你上门送提成的!
众人又大笑。
这回的笑不像耿知行来那会儿,添了点儿微妙,多了心知肚明。
被起哄的人没作声,仍是沉静坐着,神色不改,指腹却不声不响在玻璃杯上微微摩挲。
挺倔一人,挺青涩,也过于要脸面,识时务——耿知行视线扫过她杯壁上捏紧发红的指尖,也笑,懒懒散散起了身,从容地在瞬间聚集过来的视线中脱了外套,颇自然。
“介意我加入吗?”
他摘了耳机,眼睛弯着,指了指球桌。
耿知行很久没再碰过台球。要说认真打的话,还得追溯到中学时期,那会儿他还在县城的台球馆打工,还是个读书的高中生,要赚学费,还要兼顾学业,老板跟他早死的亲爹相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要他干其它的,只要他陪客人打球,端点饮料茶水,跟每天络绎不绝冲着他来的姑娘们聊几句,陪老板娘的侄女学几手……
耿知行挺习惯被注视,接过球杆,潇洒出手,失误了也是大大方方地任人调侃,一会儿就成了球桌上的中心。
眉眼专注,偏偏还能气定神闲接身边人的话,四两拨千斤,逗得人笑,自己又击出一杆,音调声线比认真说话时要低,俯身身形绷直,半截手腕露在外边,肌肉线条薄而有力。游刃有余。面容英俊,笑眯眯懒洋洋。
两步之外,坐着的人看的格外认真——或许她对台球感兴趣,也或许看过他的戏——总之是认真看了一会儿,果然起身要走人。
“医院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语调平铺直叙。走是因为工作,理由足够正当,也挑不出毛病。
耿知行听门关上的动静,瞥见唐哲微微失望的神情,从容不迫地击出一杆,片刻后,又看了眼时间,在众人的目光中,提起和人有约的球局,懒洋洋地辞别。
“得,你俩都走呗!”
人不在了,唐哲终于也说起真心话,痛心把球杆一扔,道,“你俩一走,我算是白忙活!”
您怎么是白忙活?我们不还在吗……门一关,包间里的聊再多也不关他的事。
外头夏季的艳阳高照,一看就让人心神发闷。
耿知行摸出车钥匙,人到前厅,刚好又瞧见一席长裙——她站在门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