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他,用蚊子音量补充:“还是在你面前,好丢脸。”
还好海浪声足够掩饰掉最后那句,他认真的看着我说:“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的说,别让泛滥的善良禁锢了你的本心。”
我有点羞愧:“没有什么泛滥的善良,我只是拿它去掩盖自己的懦弱罢了。我其实怕很多东西,别人的误解、猜疑、孤立、瞩目,很多很多我都没来由的害怕。”
很奇怪,那些心底埋藏着以为永远不会坦白的小心思,原来可以在某个人面前坦坦荡荡。
顾勉突然站起身,向着海滩走了好几步又转回身冲我喊:“叶岑,别害怕。我给你撑腰。”
他背后是波光潋滟的海水,头顶是光芒万丈的暖阳。我看着他笑,真心觉得海边是个好地方,在这里说的每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山盟海誓的诺言。
第二天妈妈打电话给老杨请了假,我们收拾了一些贴身的东西一人装了一个小行李箱坐上了回北京的车。车上除了大伯派过来的司机还有满眼担忧的叶唯。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我也回馈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
“哥,我们回家吧。”
上了车,妈妈跟叶唯小声的交流着一些细节。我带上耳机,窝在后座抱着一个软乎乎的玩偶抱枕发呆。叶唯真细心,他甚至记得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抱枕,只是离开北京时收拾东西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后来到了姥姥家归置东西才发现,但也没有打电话让人帮我找。毕竟最重要的家都能丢,更何况区区一个身外物呢。时隔几年重新见到竟然会心一笑,觉得还是找到好,最重要的东西是注定找不回来的,那能抓住的温暖和回忆还是紧紧握在手里吧。
山海市到北京的距离我没有具体算过,上一次通过这段路还是在初三没开学那会儿,爸爸妈妈刚领了证,妈妈联系着回山海的工作,爸爸细心的帮我收拾着需要打包的东西。其实只要爸爸在身边的时候还是一个可以打满分的好爸爸,他甚至细心的帮我准备一路上的零食。只是一旦回到自己喜欢的事情里,他就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一个满心期待等着他回来的女儿,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毫无牵挂的追风少年。
那天司机好像也是今天这位司机,只不过副驾驶坐的不是如今闷声不语的叶唯而是一脸兴奋的我爸。我甚至不能判断他到底是怀揣着赤子之心还是一个真正没心没肺的傻子。他似乎并没把这场分离与之前他出的远门区分开,甚至可能没觉得一张离婚证有什么实际的意义。就好像我和妈妈不是真正的离开原来的家,只不过是和往常一样去探望姥姥罢了。
一路上爸爸仍兴致勃勃的跟妈妈分享对某个画家某个摄影家作品的见解,妈妈除了时不时观察一眼我的情绪似乎也并未表现出离愁别绪来。两个离婚的人情感的充沛程度还不如我一个旁观者,不,我不是旁观者,我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在他们都忘记自己曾相爱过的时候,只有我可悲的祭奠着。
而这趟回程中我真的变成了一个赶赴灵堂棺柩的祭奠者,世事皆无常。
漫长的车程让我不得不重新正视那场两年多以前的分离。那时候我好像在心里冷笑来着,看着俩人是心大还是薄情寡义,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心平气和的闲聊天。如今看着妈妈通红的眼睛我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的狭隘,真情实感的悲伤是做不了假的。爸爸妈妈之间是不是应该用那句话来形容: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们不用每天见面,只要知道彼此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好好生活就好。他们仍相互关心,却不必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