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的很早,睁眼的时候觉得有点费劲,起身跑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一看,两个浑圆的大核桃嵌在眼眶里,黑眼珠像是死鱼一样挪动的十分费劲。我转身到窗边的小冰箱里取了一瓶矿泉水往眼睛上敷,脑袋里迅速盘算着要用什么说辞来解释。下星期请假时妈妈一定会跟老杨说出实情,但让我自己主动说出来我却实在做不到,只能装相一天算一天。
所幸我的恢复能力还算过得去,过了十几分钟眼睛已经冻得麻木了,取下瓶子对着镜子一看,还算不太有碍观瞻,便收拾收拾冲了个澡便下楼去了。
楼下妈妈和黎叔叔都在,原本他俩坐在餐桌那儿对着一桌吃的发呆,见我下楼都站起身目送我一路从楼梯走到餐厅,那肃穆的眼神是在像语文课本里《十里长街送总理》那篇课文后面的插画。
“岑岑,怎么不多睡会儿。”妈妈走上来牵我的手。
黎叔叔忙说:“孩子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点早饭垫垫肚子再休息比较好。”
我实在很不习惯他们俩人把当濒危保护动物对待的方式,但也能理解他们的小心翼翼,毕竟虽然平时的我会在他们面前刻意表现的没心没肺,但估计在他们心里我还是一个敏感脆弱的小女孩,本来揣着小心的呵护还嫌不够,现在的我更是让人无所适从吧。
“妈。我一会儿吃完饭去学校上半天自习,然后下午两点开家长会,你记得来。”
“岑岑。”妈妈盛汤的手顿住了,她的声音原本就温柔,现在更是夹杂了十二分的小心:“咱们今天要不就请假不去上学了吧,你陪妈妈在家收拾收拾过两天回北京要带的东西。”
我眼圈又有点发酸,此时此刻我很感激妈妈说的是“回北京”而不是“去北京”。
我红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妈妈想说什么,看到还站在一边有点手足无措的黎叔叔便重新低下头喝粥。
“小霜,我单位里还有点事,现在着急赶过去。你们先吃着,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喊我回来。”
说罢,黎叔叔便匆匆忙忙的往外走,妈妈连忙拿袋子给他装了一份早餐送到门口。
我背对着他们默不作声的喝粥,心里却在想,如果我有黎叔叔这种心思通透又细心周到的爸爸就好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比解音音更频繁的炫耀爸爸。可惜妈妈不满意可以离婚换丈夫,女儿对爸爸不满意却不能像哪吒似的抽掉半身血液筋骨还回去。想着想着一滴泪又啪的一声落进了粥碗里,我可真没良心,他都已经不在了,我却还在埋怨他。
“岑岑,别光喝粥,吃点主食。”妈妈转回身揉揉我的头发,坐到我对面去给我夹小笼包。
“怎么又哭了?”她伸出手帮我擦眼泪,自己的声音却也变得呜咽。
我吸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妈妈,今天就让我去上学吧,哪怕只有一天,我想像一切都没发生那样把生活回归正轨。还有下午的家长会,说不定爸爸现在还没走远会来参加我的家长会。他忘性那么大,肯定不记得我在哪个班,如果我们不去他迷路了怎么办。”
“好,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参加。“
吃完早饭我像往常一样走去公交车站,唯一不同的是妈妈领着半包都不满的垃圾袋跟在我后面说顺路下去扔垃圾。
“妈,到时候我在校门口接你吧。“
妈妈笑着捏捏我的耳朵:“你以为我是你爸那个马大哈,不用接,你就在教室外面等着就行。“
我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不要跟林阿姨一起去。“
妈妈叹口气:‘记得了,每次家长会都嘱咐一遍。我闺女怎么这么善良。“
可不是嘛,自己生活已经一地鸡毛了,还有闲心情去管别人。
走到公交车站发现顾勉正站在站台下面看我,我哭笑着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现在就跟个接力棒似的被人一棒接一棒的互送。
“早啊,叶岑。”
他的嗓音经过一夜的休息居然更加沙哑,。
我胡乱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他:“我家的感冒药比较全,消炎止咳的都在里面,你对症吃一下。”
上车后我们并排坐着,我头抵着窗玻璃发呆,他安安静静的坐着并不找话,这样却很好。叶岑大概是做不成一头孤狼的,难过的时候有人在身边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让我心里妥帖温暖。
他一直陪我走到教学楼,周日的早晨是没有早读的,整栋楼安静的有点可怕。我转身跟他挥手告别,深深吸了一口楼道里因为防风没有开窗而产生的污浊气味,仿佛觉得昨天只是一场噩梦,眼前的忙碌才是真实存在的。
解音音见到我的眼睛担心的询问,我拿早就想好的理由搪塞过去,她果然也就信了。桌上摆的是昨天没有做完的语文试卷,我翻了一眼,已经做到后面的阅读题了。我呆呆的看了两眼阅读材料,发现是讲亲情的,趁着眼泪还没反应过来往上涌,手上便麻利的收拾起来又掏出张物理试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