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好坐在临街的玻璃旁,我转过头往学校的方向看却没再看到沈赞的身影,倒是看到对面馆子走出来的一队人里有个熟悉的人也穿着球衣,是齐泽宇。
想起之前拿话诓他的事顿觉有点心虚,也知道沈赞肯定巴不得离这个知情人远远的,今天总不会约在一起打球吧。心里想着各种猜测,不免又随着齐泽宇的身影一路远眺,等再回神的时候街面又恢复了安静,我才转回头想继续吃饭。
就在把头转回来的时候,眼睛直直的对上了顾勉的目光。我愣了一下,竟没有立马移开。他的眼神很复杂,纵使我语文138的高分也没办法用语言描述其中内容,只觉得让人看了心里莫名的难过起来,却不知难过的原因。
“怎么了,顾勉?”我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表情也不自觉的郑重起来。
他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浅浅的抿了一口勺子里已经不再冒热气的粥,长长的睫毛好像失去力气一般不再微微卷翘,而是随着主人的视线一起低低垂着,陷入了深眠一样的静寂。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大约一碗粥的时间,等我安安静静把碗里的粥刮得像舔过一样干净却不敢抬手再盛一碗时,顾勉终于重新有了动静,他微微抬眼却没看我,只是伸手从中间的砂锅里又盛了满满一勺海鲜粥越过半张桌子放到我空荡荡的碗里,然后缓缓靠着椅背坐着,终于开口,只是声音有些暗哑,不知是不是炒菜太咸了还是什么原因。
“刚才听你们班沈赞和人聊天,你们高三文理班今天下午在篮球场有比赛,你如果感兴趣可以去看看。补课的事情不用着急,不在这一时半刻。”明明说着关心人的话,面上却看起来意兴阑珊的。
“你是不是突然身体不舒服呀,要不我们吃完饭去诊所看看。或者如果你下午有事也没关系,我找个图书馆自习就行,不用担心我。”
顾勉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在判断我究竟是客套还是真心话,少顷又摇头说:“没有,我就是看你挺感兴趣的样子,怕你下午学习身在曹营心在汉,学了也不入心。”
我正想反驳我并没有表现出对篮球赛的兴趣,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我还没拿到眼前就随手划过接通了,待看清屏幕上原本应该很熟悉此时出现在我手机屏幕上却还是第一次的两个字微微愣了下神,听到听筒里传出声音来才后知后觉的将手机凑到耳朵边,喊了一声“班长”。
听筒里少年声音低沉,我甚至怀疑在沈赞的童年里也从不曾有过小男生一样唧唧咋咋的阶段,好像从小到大都是少年老成的样子。
“刚才买饭的时候好像看到你了。”
“啊对,我今天来学校这边补习。”我实在很难想象沈赞给我主动打电话的原因,只得随着他的话回答。
“下午三点校篮球馆我们理科班跟文科班有场比赛你要不要来给我,给我们加油?嗨,文科班那群小子太心机,喊了很多他们班的同学过来观赛,我们这边还挺冷清的。如果你下午不忙的话就过来给我们鼓鼓士气吧,如果有事也不用全场待着,来一会儿再走也没问题。”
我拿着手机很是惊讶,心想刚才还觉得人家少年老成,现在这番话却很有小男生争强好胜的意味,心里忍不住替他高兴,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刚想爽快的答应,但余光瞟见对面的顾勉转向窗外的侧脸,嘴巴就像被粘住一样没办法利索的开合。
“叶岑?”听筒里的声音有些催促。
“那我晚点过去。”我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
不过最终我还是食言了,因为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他们离婚的时候爸爸曾向我保证不管他在那个国家有多大的时差,周六他一定会记得给我打电话。开始的时候我每天都会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到了周六从不会赖床睡懒觉,去厕所也会贴身带着手机,就是担心一个不留神漏接了电话。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爸爸的话是有歧义的,也许当时他想表达的是只有周六他才会可能给我打电话,而我却理解成了每当周六就会接到他的电话。几年过去心态已经锻炼的十分淡然,除了周五晚上仍会习惯性的给手机充上电,其他的一切正常。所以我也开始理解妈妈,小时候周末带我出去玩她也总会时不时的检查手机,后来也慢慢不会了,甚至后来出门忘带手机都不会发现。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比硫酸更能腐蚀掉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这样描述自己的爸爸好像在说一个渣男,其实他不是,家境优渥却仍努力奋斗,身边反面案例比比皆是却立身很正从不接触和接受不好的事情。他没出轨,不抽烟不酗酒不家暴不赌博,是一个根正苗红的二代,最大的缺点只有不常在家。
这种缺点也许听起来没什么,可一旦时间线拉长至十几年就有些残忍,起码对含辛茹苦的我妈和嗷嗷待哺的我是这样。
小的时候全国各校的语文老师无一例外的会让写一篇名为“我的爸爸”的作文,那时候我还没有早早地心智成熟,还是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