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入睡的时分,想起一个具体的男人,是一件非常危险且不厚道的事。
具体表现就是,这个男人会不受控地进入到你的梦里。
一个不可明说的梦。
地点确实不可明说,就在她的卧室,她的床上。
许孟宽先一步上了床,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薄毛衣——
她的大脑甚至不肯给他换一套睡衣。
黎知韫掀开自己那侧的被子,钻进去时发现暖融融的。
“我提前帮你暖好了。”许孟宽说。
黎知韫舒适地躺在一片温暖之中,还嫌不够,伸手抱住了他。
明显比自己高上一截的体温,让她幸福地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黎知韫下意识往身侧看了一眼。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枕头。
而在她怀里,是一只已经冷透了的热水袋。
黎知韫面无表情地将它扔远,坐起身揉了揉眼。
梦里的场景还在脑中不断重复上演,梦里的感受有多幸福,现实就有多尴尬。
有多久没做过这种梦了?
怀春怀春,怎么也得在春天发生吧?
所以——黎知韫看了眼被扔远的热水袋——她需要的其实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只人形热水袋。
虽然这个热水袋长着许孟宽的脸,还是让她很郁闷。
黎知韫晃晃脑袋,试图忘掉这个荒唐的梦。
她走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突如其来的白光,让她险些雪盲。
雪已经停了,铺天盖地都被染成了同一种颜色,皑皑白雪像是厚厚的棉被,强行将这座忙碌的城市按进睡眠里。
卷了一夜的狂风仍未止歇,拖着长长的调子,好似孤鸦的悲号。
在这种甚是寒苦的时节,孤单的情愫最容易趁虚而入。
黎知韫在窗前定定地站了许久。
末了,她将窗帘拉回,感觉房间都暗了几度。
她趿拉着步子来到厨房,企图暖一暖胃,赶走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结果在看到空空如也的冰箱时,鼻子猛地一酸。
大部分时刻,她都忙得没有时间在家吃饭。
暴雪来得突然,她便也忘记囤点粮。
黎知韫用力揉了两下眼睛。
如果此刻有人问她为什么眼红,她宁愿回答自己是被饿哭了。
看来还是得出门啊。
保暖内衣、羊绒打底衫、毛衣、羽绒服、围巾,黎知韫把自己裹成了一头熊,才放心地打开家门,结果还是被冻得一哆嗦。
从今天开始,冬天就是她最讨厌的季节——
虽然每年夏天,她也会被热到怀念冬天。
江南的雪天并不可爱。
宣传图里只拍霜雪皑皑的园林湖泊,把城市名改作古称,再添上几句附庸风雅的古诗词,好不意境。
但他们不会拍雪后的街道,污泥遍地,经过屋檐冷不防能被滴一脑门脏水,看似平整的地面,摔了跤才知道结了一层薄冰。还有那化雪时更低一截的温度,寒意透过层层棉衣直往里钻,从脑门到脚尖都是冰的,手上的冻疮痒得人抓狂。
马路上的雪已经被清扫了个七七八八,蔓延着一道道泥泞的车辙,而公寓门口的小广场上,仍堆着没过脚踝的积雪。
南方的雪不似北方松软,踩上去“咯吱”作响,没多久就沿着雪地靴黏上一圈,向内沁着湿意。
直到进了商场超市,漫步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黎知韫的心情好了不少。
拿点速冻饺子,再买点早上的面包,半成品牛排倒很适合她这种懒人,这个切片蛋糕看起来好好吃,拿吧拿吧,冬天就该吃些高热量的。
黎知韫嘴里碎碎念,手里也没停过,一会儿就堆满了小半个购物车。
再拿点什么呢?
黎知韫低头开始盘点,刚数一半,不远处有辆购物车推来,停在了她面前。
“不好意思啊,我这就让开。”黎知韫拉着购物车后退,一抬头,撞见一张熟悉的脸。
昨晚被她抱着入睡的人形热水袋,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吓着你了?”
许孟宽望着一脸呆滞的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没有没有。”黎知韫挤出一个仓促的笑,本能地想跑。
偏偏这条道太窄,推着购物车根本没法转身,她只能拉着购物车不断后退——
然后看见人形热水袋也一步步朝她靠近。
眼看她都快把“逃跑”二字刻脑门上了,许孟宽先一步停下:“你慢慢逛,我先去结账了。”
黎知韫下意识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购物车:“有什么能结的吗?”
“……”
许孟宽到底比她淡定得多,尴尬也不会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