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随时能将他推下无底深渊。若是没有它……
他微微蹙眉,挥散了心中的这种想法,转而将玉玦拢在掌心,朝睡在一旁的云珏看去。
这人性子张扬,偏爱明艳炽烈的色彩,就连此刻身上所着的里衣都是赫赤色。但他本性又不坏,即便是昔年鸣珂锵玉之时,也不曾肆意轻贱旁人,只是年少轻狂,飞扬跋扈了些。
云珏的脖颈上仍系着红绳,即便休憩都不曾取下。这是自然,只需告诉他这是云氏覆灭前父母的遗物,他自不会取下,而是日日带在身前。
夜色总是会滋生些龌龊而阴暗的思绪。单纯而无辜,他这样想着,将手中的玉玦缓缓凑近,隔着层里衣贴在了那块母玉上。
玉玦中的红丝在一片黑暗中消失无踪。片刻后,那丝线又顺着玉玦的缺口处爬了回来,竟是个活物。
晏玦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将玉玦的一角抵在了自己的尾指指腹上,微微用力,一滴血珠便冒了出来,顺着红丝被玉玦中的蛊虫贪婪地吸取。
这便是玉玦。
这便是云珏所向往的、雁翎功的真相。
子玉离母玉近了,蛊虫便会躁动,挣动着发出微光。船上那日,他正是因此得知云珏也在附近。
单纯而无辜的人。他偏过头,瞧着云珏沉睡的面庞。
可惜,并不可怜。
翌日一早,江意便溜溜达达地到了这边,想看看晏玦情况如何了。
云珏在用早点,饭后便打算启程先去帝都晏府。晏玦还有这边的事务未曾料理,加之正巧江珩要来,他想要亲自见他一面。
江意坐在桌旁的小木椅上,一双星子似的眸子巴巴地瞧向晏玦,问道:“重之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去芙蓉谷呀?”
云珏险些被一口如意糕噎住,闻言吓得咳了两声,道:“你们倒是会挑时间。如今这天寒地冻的,芙蓉怕是早已谢了八百年了,你们去看什么?枯枝子?”
晏玦倒是十分淡定地端起茶盏饮了口,分毫不提自己早已提前做过功课。
“少见多怪。诗云‘秋风万里芙蓉国’,眼下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江意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显然并不关心芙蓉几月能开,只要能去各处走走看看便很能令她开心。
云珏用饭已毕,便站起身来,打算即刻启程。他们行走各国倒没有包袱要背,只需带上自己的印信,每到一处自有晏府接待。
他刚迈步出院,便与门外的江珩撞了个正着。这人手眼通天,云珏见他一个异国人出现在靖水晏府里也不觉得如何奇怪,只略一颔首,便微微侧身与他擦肩而过了。
江意还坐在屋内,不经意间往外瞧去,却见院中一人长身玉立,眉目疏朗,身披一件鸦青色薄氅,正噙着笑意朝她看来。
江意一下便呆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倒是晏玦循着她的视线往外头瞧了一眼,随即微不可查地轻哼了声,将手中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在了桌上,朝她道:“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哥哥,怎么不去?”
他的话似是惊醒了小公主。江意一下便从木椅上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便朝屋外的青年奔去。
江珩的相貌生得极好,只一双寒星似的眸平添了几分天潢贵胄般的高不可攀之感。专注地向江意看来时,那双眸中却满溢着温和柔意,使他反倒生出一股书卷气,像是个哪家将要考取功名的贵公子。
江意乳燕投林般直直冲到他的怀里,江珩伸手揽住她,略一比划,笑道:“倒是长高了些。”
江意哼哼唧唧地骄傲了几分,整个人都埋在哥哥的怀里,使她有种仍在家里的安心之感。
给了她这般温情的哥哥则抬起眸,越过她的头顶朝屋内坐着的晏府少主看去。晏玦与他对视了眼,颇有些烦闷地别过了头去,拿起桌上的茶盏又喝了几口。
江珩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专注地看向怀中的小公主,伸手抚上了她的后肩。
我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