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跌打师傅才走出房间。
秦鉴澜盘腿坐在前厅的木椅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墙上的字画和柜上的药酒。一见到清癯的中年人,她立即跃下椅背,迎上前去:“大夫,他身体怎么样?”
跌打师傅抬头看着她,叹了口气。
秦鉴澜的心一揪,感觉整个人猛地沉了下去,颤着声问:“能让我进去见见他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呀!”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夫君的?”跌打师傅惊道,“人刚刚清醒。我就是想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年轻人也不好好爱惜一下。”
秦鉴澜呆在原地。敢情他先不说话,就是想教训她一下?
房间内传出贺子衿虚弱的声音:“胡大夫,你别逗她了。”
她大喜,也顾不上怒斥大夫的行为,连忙跑进房间。
胡大夫又叹了口气,嘱咐秦鉴澜别待太久,以免影响到贺子衿休息恢复,就在外面给他们带上了房门。他开个跌打医馆,原本是想平静度日,怎么偏偏在镇北关,事情就是停不下来,还非得闹到这样一个娇弱女子,用身体砸门的地步呢?好在他听见巨响,走出来给他们开了门。
贺子衿躺在床上,腹部包扎上一圈新的药膏。银纹玄衣被胡大夫的夫人用水重新洗过,挂在外头。
秦鉴澜走上前,坐在他床头,揣着双手不知该干些什么好。过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贺子衿闭上眼,感到有点好笑,有气无力地笑骂:“好你个秦鉴澜,也不知道感恩。亏我睁着眼睛看你这么久,第一个问题竟然是,问我为啥要救你。”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抱歉。”
“一顺手就救了呗。”他看上去比一个时辰之前好多了,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倒是让我问问你,为什么说抱歉?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么?”
秦鉴澜伸手帮他拉了拉被褥,移开话题:“多谢。”
“干什么,怪客气的,我有点不习惯。”贺子衿说,“你记得吃点东西呀。”
秦鉴澜点了点头,胡大夫又在外头喊她出去了。她顺从地站起身,帮贺子衿拉上了窗边的落地帷幔,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她带上门,却没去找胡大夫,一个人走到街上。
镇北关这座城很大,秦鉴澜站在入城的街道旁,一眼望不到道路尽头。果然有好几匹高头大马,沿着入城的街道走来走去。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居民,问道:“老婆婆,您知道当铺往哪走么?”
老婆婆挽着菜篮,热心地跟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见她一脸迷茫,才想到她或许听不懂自己浓重的地方口音,只得跟她比比划划了一条大概的路线。秦鉴澜道了谢,转过身去刚想离开,又被老婆婆拉住衣角。对方指着她的后背,一脸惊惶。
秦鉴澜反应过来,大概是她一路上都靠在贺子衿怀里取暖,总有一些干涸的血迹,留在了她的背上。
但她现在没力气去管那么多,只是笑了笑,顺着路往前走。
她穿过挨挨挤挤的街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当铺。狭小的铺面隐藏在市集中,格外难以辨认。
秦鉴澜纤细的手伸向颊侧,小心翼翼地摘下晃荡的翠玉耳坠。尽管耳朵上一阵轻松,但在晶润的深碧色沉甸甸地落在掌心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贪恋地多看了两眼。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上前,摊开掌心,交出耳坠。
隔着窗子,里面的人看了一下耳坠,毫不犹豫地报了个数字。
“这么点?”秦鉴澜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声质问道,“我的耳坠可是翠玉打的,顶部镶着纯金!”
“没办法啊,”中年掌柜本就口音浓厚,听到她一口标准的都城话,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极力解释道,“北疆那边打起来了,最近都是跑来典当的,东西一天一个价。听客官说话,像是都城那边的人,怎么现在跑过来了呢?”
“来办点事,”秦鉴澜蹙眉道,“那就先这样,当了吧。”
钱落到手里,分量倒是比耳坠重一些,也让她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秦鉴澜缓步走到街上,又去买了一身朴素的衣裳,这才向医馆走去。
胡大夫正忙着分拣草药,见她走进来,随口道:“他已经醒了,你可以进去。”
秦鉴澜走上前,翻出银子,双手捧着递给他:“大夫,辛苦你了。我看他还不能走动,这两天,我们想暂住在医馆里。”
胡大夫抬起头,像没见过她那样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向卧房里喊道:“□□,听听你夫人在说什么!”
贺子衿在卧房内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鉴澜,要不你先进来吧。”
秦鉴澜不明所以,将银子撂在柜上,转身走进卧房。
“大夫喊你什么?”秦鉴澜靠在门上,看贺子衿自力更生地端着一碗羊奶喝,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助他,“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