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赵大人吗?"
徐连元喘匀了气,点点头。
一群人在原地修整片刻,起身往树林方向走。
一切都很顺利。
徐连元报了自己姓名,不一会儿便有人恭敬地邀请他们入营。傍晚时候,赵鸣声过来了。
威名赫赫的将军很是平易近人,在场的小辈激动得面色通红。
简单问候过后,徐连元将沧州近三个月的遭遇如实相告,听完,赵鸣声表情有些凝重,他厚重的手掌拍了拍徐连元的肩膀,像是宽慰,"徐大人辛苦了。"
这一夜,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徐连元以为自己能睡个好觉,直到——
"咳,咳。"徐连元被一阵浓烈的烟雾呛醒,睁开眼,目之所及,都是跳跃的火苗。
脚底下,行囊上,褥子上,细碎的火星一处处迅速蔓延,帐篷都被白烟占领。而帐篷外,隔着厚实的布幔也依稀可见冲天的火光。
徐连元连滚带爬下了铺,将剩下的人一个个晃醒,"走火了!走火了!"
不知为何,这些人比之前睡得都要沉,徐连元急得甩了好几个巴掌,才将他们弄醒。
来不及收拾东西,他们径直往外跑,帘子却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住,费了好大力才掀开。
刚一出去,扑面而来的热浪让所有人都心惊。四周的火舌将他们包围,烟雾笼罩着他们。在这片林中空地里,漫天的火光中,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
早已领军翻过一座山头的赵鸣声在高处俯瞰着一切。
从见到这行人开始,他就没想要他们活着。
长安之争,陛下欲除谢家而后快,这样的节骨眼上,如果他们进了京,将沧州之事诉诸天下,到时又是对天家威严的一次重击,赵鸣声绝不允许。
隔了这么远,林子里发生的一切并不能看清。但赵鸣声却仿佛在冲天的火光中看到了那些人挣扎的身影。待一切燃尽,火势渐消,赵鸣声收回了目光。
"出发。"
浓烟滚滚,徐连元匍匐在地上,烟雾闯进他的口鼻,进入他的肺腑,他已经感受到窒息的可怖。
有人爬过来,用一块湿热的布料捂住了他的口鼻,徐连元隐约闻到了腥臊的气息。
他握着这块布,艰难地爬行,眼睛被熏得生疼红肿,看不清方向,就这样不住地往前爬。
不知道爬了多久,或许很久,又或许半盏茶,徐连元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消散了,他终于支撑不住,用力一翻,后背重重落到地上。
脑海中什么也想不到看不到,昏昏沉沉,意识弥留之际,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他眼皮上。
徐连元已经感觉不到是什么,眼皮厚重到像是压了一座山。
但很快,更多更大更密集的冰凉落下来,汇集在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一道道往下淌。
徐连元费力地抹了把脸,水打湿了他的掌心。
水?
他挣扎着睁开眼,睁眼的瞬间眼前被落下来的雨珠打湿,缓解了被烟熏过的肿痛。
原本四散着倒在地上的众人此时纷纷爬了起来,他们不敢置信地仰头去看,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落下来,发出噼啪的响声。
雨水浇熄了一片片的火焰,驱散了令人窒息的浓烟,这群人怔在原地,骤而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没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令人心喜。
在这场雨中,他们听到了徐连元嘶哑的吼声。
"他妈的什么狗屁将军!我们不去长安了!"
"去青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