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雪无尘难得认识新伙伴,它们都是从草原而来,此刻一路并骑,又像是在相互比较本事一般,皆不愿意落于下风。
苏清宴脸上含着薄薄的笑意,微诧地问了句:“你这马儿好血性,它叫什么?”
晏柯舟握着缰绳,放缓了马匹行使的速度,眼神不禁有些怀念地回道:“逐星。它叫逐星。”
逐星通体为深墨色,像一团极致的乌云,最具有点睛之笔的地方是在其马蹄之上,零星的银灰色斑点点缀在墨夜之间,每当它跑动之时,点点银光浮动流彩,仿似逐星踏月,真算得上是某种巧夺天工的浪漫展现。
“你这样好的马儿,即便是在泉城也不多见啊。”苏清宴心中稀罕地感叹道。
晏柯舟生性张扬不驯,此刻一身赤炎般的红衣在马背上随风翻动,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令苏清宴不禁回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见晏柯舟如数家珍,又听闻他继续与自己说道:“逐星是太子殿下赠予舟的十六岁生辰礼,舟与逐星磨合相伴一年有余,它是我此生骑过的最好的良驹。”
因晏柯舟的家父任职太子太傅,故而晏柯舟幼时就是宋承帝钦点的太子伴读。
他与太子两人同窗多年,可谓情谊深厚,虽然已经离开文华殿许久,但这段美好的青葱岁月一直是晏柯舟珍藏在心底的珍贵记忆。
说来,苏清宴只在那天的日夜泉行宫的宴上远远见过太子本尊,依稀想来,虽然记忆中面容有些模糊,但那高挺端方的风姿却是那天宴上一道极为出色的景致。
不过太子殿下似乎总有事务缠身,目前也未有册立太子妃。
想必宋承帝和太后都常常为此着急。
“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应当是位极好的人。”苏清宴如是说道。
晏柯舟轻轻点头,半晌沉吟,回道:“太子殿下是舟此生最敬爱的人之一。”
惊讶于少年的坦率,苏清宴杏眸浅笑,于是道:“倘若他日有缘,晏公子可否带本宫去拜见一番?”
“太子殿下素来性子宽和,自然可以。”少年当即应允,不过他又说道:“听闻临照铁骑与御林军要在八月初举行一场比武较练,不知舟可否有机会前去一观......”
“校场多是武将,自然欢迎晏公子这般身手矫健的少年人前去切磋较量。”
御林军参与演练乃是圣上特批,外人未必能够入内,但照霜郡主为临照铁骑主将,自然可去禀告一声,想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吗?舟真的可以去吗?”
晏柯舟连连追问,像是满脸不敢相信。
今夜本也是苏清宴与临照王应邀前去晏太傅府中做客,虽然此前王府曾有谨慎避嫌,但如今两家私交还算不错,爹成日得闲,有人陪他叙叙旧也挺好的。
况且,苏清宴还未兑现当日答应与晏柯舟切磋的承诺......如今大好的擂台,她自然不会拒绝少年的请求。
“你忘了,之前我还答应要与你切磋来着。”苏清宴和悦地笑了笑,诚心邀请道:“校场多得是能施展拳脚的地方,届时咱们就在那儿不见不散吧。”
“舟多谢郡主!”
晏柯舟侧身拱手,怎料礼毕抬头之时看见郡主一动不动地目视着前方,面上一双清丽的远山眉轻轻蹙起,脸色也变得晦暗不明。
一至夜里,锦城的烟花柳巷,勾栏瓦肆中弹唱的笙歌隔岸传唱,整宿的绵延不绝。
红粉色的妍丽花灯随风摇曳,莺莺燕燕的温香软玉,满街都有红袖招。
于是,一段洁白的衣袂在这其中就更加惹人瞩目,但最招蜂引蝶的,则是其主人那张俊逸非常的端雅面容。
素袍加身,墨发如绸,看似格格不入的一株雪柏,但又与周遭环境融合得意外和谐,好似那身洁白的衣衫并不能代表真正的纤尘不染,不落红尘。
人非圣贤人,亦是诸般饮食男女,就连纪寒时这般清淡性子的人都不能免俗。
只是为何,苏清宴眼见此景,心中莫名有些想法竟在悄然转变,一时间堵得内心微微发涩。
郡主忽然勒马急停,惊得身旁策马的晏柯舟随着她的目光定睛看去——
意外熟悉的面容,竟是那位前不久刚替晏府夫人诊过脉的宫廷御医纪寒时。
隔岸而望,那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也留意到了他们。
晏柯舟微怔了怔,正想打声招呼。
怎料照霜郡主忽然策马转身,像是面前有着一道道无形的拒马拦住去路,她再不愿走那条热闹花街、宽阔无比的大道,而是一言不发地回头,往原路折返。
晏柯舟摸不着头脑,连忙且不解地喊道:“郡主!您怎么......”
锦城条条大路多是相通,前路不走亦有后路,苏清宴遇见此等熟人心中实在尴尬,只是没想到晏柯舟唤她的动静太大,意欢楼门前的佳人都往他那边吸引了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