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风,似乎也吹动他微微颤动的羽睫。
耳边唯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世界仿若沉寂了许久。
张思乔从没有见过陈乔礼这样,担心他一气之下做什么傻事,眼泪再也忍不住的从眼眶里漫出。
轻抚他的背,带着哭腔说道“乔礼,你不要吓我啊,陈乔礼,你看看我,陈乔礼……”
他还是一动不动的面对墙站着,一言不发。
“陈乔礼,你再不理我,我就该生你气了,陈乔礼。”
这话像是威胁。
他没有转身,只侧首,半张脸隐匿在晦暗不明的斑驳阴影下,光影在他好看凌厉的轮廓上剪下一道分明的界线。
良久,他才道出,“你别生气。”
见他终于说话了,她眼中有了些许希望,又叹息着,“乔礼,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会一直陪着,一直。
他听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捂热他的心,好像不像刚才那样难受。
万分感动,她说,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而且是那样笃定的一种语气,想着,眼里就噙着热泪,默默的流在脸上,像是缓缓淌过山坡的溪流。
陈乔礼终于转身,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哽咽着,“思乔……我该怎么和爹娘说这事……我爹的心脏那样差……他要是再晕过去怎么办?”
炽热的气息夹杂冰凉的眼泪,汇成一汩留进她颈间,顺着锁骨,直到衣服里。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渡过这个劫难,一时间想不出什么两全的好法子。
只能紧紧环住他的腰,过了良久,听陈乔礼说道“我要找陈艳心和李云天去。”
他斩钉截铁的。
说着,他赫然松开了手,大步向前方走去。
“喂,乔礼!”反应片刻,她在后面追。
陈乔礼站住,回过头说道“你回去歇歇罢,我一个人去。”
“为什么?说好了一直在一起的,你现在就不要我了!”她又急又气,生怕她一下没看着,他就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傻事来。
他鼻子又是一酸,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
脚尖碰在酥脆的落叶上,发出沙沙声。
她拉住他的手,更紧。
“陈乔礼,你为了救我连死都不怕,我这时决不能丢下你不管。”她一面走,一面说。
平淡却又十分坚定。
“好……”他轻叹着说。
走着,陈乔礼又说道“还好有你陪着我,不是我一个人。”说罢,又转眼看向她。
心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可以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乘着电车到了陈艳心的家。
一路无言,但他内心却一点都不平静,翻江倒海,云波流动,五味杂陈。
这复杂的心里,有对大姐的失望,对许昌瑞和日本人的恨,更有对张思乔的感动。
秋天的风从电车门外吹进来,吹动他的长衫,张思乔看着他,他亦没有察觉,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呆坐着。
“为何家里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喃喃。
她握住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紧紧握下,发觉他的手很冷。
“陈家到底是遭了怎样的罪孽……”
她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一只小手扣在他的虎口,清晰感受他手掌心的纹路。
到了陈艳心一家住的院门口,他深深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敲敲门,并没有人应。
陈艳心在屋子里正抱着手大步走,突然转头对李云天吼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签下那合同,要不是怎么会有今天?”
话到最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
李云天拿起行李,说道“那就快跑罢!”
“跑?”
她像疯了似的瞪着李云天,质问。
这眼神看得李云天头皮发麻,就像恐怖小说里的冤鬼一样。
陈艳心压低声音,“听见敲门声了吗?肯定是许昌瑞派人来讨债的,怎么跑?”
鸿德从屋子里跑出来,哭着说“爸爸,咱们快走吧。”
李云天也自知走不了,索性和认命一般,把行李都扔在地上,反到坐在椅子上慢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自从那假账本儿和自己搭戏台子的事儿被陈乔礼发现后,陈艳心就料到自己会有今天。
陈乔礼刚代替她成了掌柜的那一日,那许昌瑞就知道了,也打听到他们夫妻两个做的事被陈方正发现,正是从那天开始,不停的给陈艳心和李云天打电话,让他们陪违约金。
可这违约金足足几千大洋,他们就是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本打算今日准备坐船逃走,但没想到却被陈乔礼堵在门口。
“开门!”陈乔礼在门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