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吧嗒吧嗒地下起大雨,空气湿淋淋的,雨□□雾楼的生意总是不太好,花魁们要么在房间休息,要么集聚在化妆室内研究新的妆容式样。
别馆的三楼静悄悄的。
百合子已经很久没有出房间门,别馆三楼的房间里总是一团死气,听说医生治好了她的眼睛,治疗费这一庞大数目的金额,又被加进了她庞大的债务里。
我像从前那样准备去三楼打扫卫生,却看到有泥泞的足迹留在百合子房前。
雨天,还去院子里散步吗。
我好奇地往和室内看了一眼,却不由得脊背发凉。
“百合子!”
我大喊出声,便冲上前去夺下利器。
但晚了一步,血从她手腕里汩汩流出,她的嘴角略带着遗憾的微笑,眼睛看见我与她酷似的脸,神情却十分平静。
“惩罚的话……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救她落水,给了她生的希望,但同时生的意志随她浸入水中的那一刻早已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是一具美丽空壳。
我大声喊叫起来,惊动了嬷嬷。
百合子脸上却流出倦怠的神情。
我嘴唇翕动,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经历的本应是我的遭遇,我有什么资格去宽慰她,去劝解她,甚至,我是最没有劝她寻死资格的人。
“对不起。”
大概是嬷嬷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板娘,一会儿走廊传来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声音。
“用了我那么大一笔钱,现在想寻死?没门!”
寻死的花魁和逃跑的花魁都是忍受不了朝雾楼的生活,因此会受到同样严厉的惩罚。不仅会被打的半死,而且还会延长契约期限,增加债款,一旦有过这种想法的花魁,剩下在朝雾楼的日子都会受到监视,失去自由。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的内心开始有了一个计划。
这个计划需要天衣无缝,并且要一举成功。
“斯波纯一,送我来的吗。”
百合子平静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这是个对我极为陌生的名字,她继续道。
“之前在暗室里,我看不见他,我摸到过他手上的戒指。”
我摇摇头,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大概会来找我的吧……”
百合子温柔一笑,抬眼看向我。
“千代子,为什么不希望我死呢。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我又用什么来告诉自己继续活下去呢。”
安静的房间里充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我帮你走。”
我看着百合子,语气坚定。
“我的父亲死了,我的母亲也死了,疼爱我的哥哥死了,我走到哪里去呢。”
朝雾楼的花魁,还有一条路,是被赎身到普通人家做妻子,但是哪样的人家会愿意娶一个在朝雾楼工作过的女人,又有哪些人,会爱上青楼的女子呢。
深夜十一点,雨并没有停的趋势。
一个男人撑着杏色粗制雨伞,穿着墨染色和服外衣,纱般轻薄的黑色外挂染着晴明桔梗,身材修长,向别馆三楼走来。
这个时间段,甚少有客人来,因此他的出现让我有些疑惑。
“真岛老爷。”
我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容,连忙行礼问好。
他视线淡淡地扫过来,又移开,抬腿走进了百合子的房间。
为避免寻过短见的花魁趁深夜逃跑或寻死,通常会被灌下一碗安神汤,此时百合子应该喝下昏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感觉到真岛先生和百合子眉眼间有些相似,早上百合子寻死,他晚上就过来了,既然这么关心,为什么不把她接出来呢。
想到这里我脚步只是犹豫了一下,真岛先生没有在百合子房里过夜,很快便走出房门。
他脸色铁青,眼神更冰冷了几分。
我不由得后退一步,却被他看到了,他逐步靠近我。
下一秒,天旋地转。
我趴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厌恶的表情,那表面厌恶隐藏着极大的恨意的眼神,我不免颤抖起来。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自己清楚。”
他屈下身,幽深而阴郁的气息一下子压过来。
“你是我要用的人,但你要是再这样不识抬举,我也不介意杀了你。”
钻心的疼痛从手心传来,我仰头凝望他,像溺水般,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在木地板上。
他移开脚步,手已经红肿异常。
我明白,那一瞬间,真岛是真的想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