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他见她第一面的那一年,他也脱去了皮毛,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是注定没有归处的人,他想挣脱他的命运,在陈老爷的悲泣之下,最终认命。
以后的每一年,她的成长都在他的关注之下,和他预料的那样,她一如既往的善良。
尽管所传来的消息都是大差不离,可是他就是爱听。
那时候他以为,神女最终的归宿必是天庭,谁料造化弄人。
叶家因政党问题,即将灭门的消息传来时,他只愣了一下,什么也顾不得,一人一骑孤身进了京。
在暗宅里,他跪了三天三夜,才得见主子一面。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他没想到主子的第一句话会问这个,听到这个问题,他答不出来。
他和她哪里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也取悦到了主子。
“少年慕艾,也是人之常情啊。”主子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贴着地面经过,传入他的耳朵。
之后的事情如在梦里,主子轻易的就向他许下了承诺,一定会保下她。
他还没来得及欣喜,主子就走了,临走前吩咐,因他违规入京,按规责罚。
趴在地上,杖棍一下又一下,他不觉得疼痛,神女虔诚的信徒又哪里会怕献祭,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去之前,他都是笑着的。
陈老爷说他是疯魔了,但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样子,责备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之后的每一天,他都在等,时间越久他越怕,怕主子的话只是一句戏言。
“叶家没了!”那日陈老爷拿着京城传来的书信过来说。
“你说什么?”陈彦之脸色大变,怎么会,明明……
“你放心,叶姑娘没事。”陈老爷摇摇头,叶家满门抄斩,不知主子用了什么手段,叶如霜竟就这么留下来了,且没遭到任何人的质疑,甚至连她的贴身侍女也给了她。
“那,那她怎么样?”独留孤女?这是陈彦之没想过的。
陈老爷没说话。
还能如何呢?父母亲人全部离世,只剩她一人,恐怕是世上最痛苦的事。离去的人永远留在记忆里,活着的人却永远活在痛苦里。
叶如霜也的确如此,她接到消息时本想一死了之,与家人共存亡,可是爹不允许,他说:女儿啊,若是你走了,我们叶家就真的绝后了,那你就是叶家最大的罪人了。就是爹下去了也没脸见祖宗啊!
她在爹娘期盼的眼神里,答应无论如何也会好好活下去。
陈彦之失了神,陈老爷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陈老爷说了什么他也没听到,他虽然不能亲眼看到,但是他能想象。
一个小姑娘是如何整夜哭泣到不敢入眠,又是如何捂住耳朵不去听流言蜚语。
不能这样,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如向阳而生的花绽放,向世人展现她的骄傲;而不是跌落尘泥的飞鸟,扑腾着张不开翅膀。
陈彦之知道自己不能上京,上次不过是几个月下不来床的轻罚,若是再有下一次,他不能肯定他能不能在死前见她一面,何况保护。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一个下午做了一个计划,出来求了陈老爷,陈老爷一开始不答应,后来还是同意了。
首先就要解决叶如霜后续的落脚问题,灭门后亲昵的人家都不在了,远亲为了避嫌也决计不会愿意收留她,有些愿意的,也是抱着利用她的脸去的。
地点也是个问题,京城是个伤心地,而且昔日旧友多,难免会引起连锁反应。可是京城富庶,若是换了个偏远小地,气候时令水土不服不说,想必也很难习惯。
最重要的是,叶如霜 会不会同意。
陈彦之想了很久,托关系查了很多的资料,最后选了青城的一户高姓人家,是叶家曾经一个表姑娘的夫家,虽然隔了三代,也算是个名目,家中富裕,最重要的是家里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虽然有些贪财,但是对权势畏惧。
就这样,陈彦之隐晦地用京城大官的名义,迫使高家收养了十三岁的叶如霜,在青城,普通人家只知道她是从京城来的小姐,却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世。官宦人家有能打听出来的,依着她能在这样的事上独善其身且被安排得井井有条,必定是个有不得了靠山的,也不敢得罪。
陈彦之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注着她,只是从来没有去见过她,只能从一封一封的密报里,在一个又一个的文字里窥探她的生活。
一切安好。
陈夫人身体突然垮了,陈老爷也不知怎得力不从心起来,他不得不扛起他与生俱来的责任,那些花街柳巷成了他的栖息之地。
渐渐的,他离她越来越远,书信送来的时间也慢慢拉长,他忙了起来,书信都要攒起来看。
他以为时间久了,一切就会回归原位,一切也本就该回归原位。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