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醒了!”
小夭亟推门而唤,引群人萃之,有喜极而泣的老媪,有愕立的丈人,有急趋床头的先生,有在旁挽两幺的老妇。
“我儿何如?”先生小心翼翼坐于榻畔,谨慎而轻柔抚摸卧病之女子额发,眼中尽是怜爱。
老媪又冲前,眼觑攫进,泪随声坠,便承声道:“阿瑶,祖母……祖……”
张清濯偃卧,闻声抬头,乃微启其眼,眸动以视满室众人,心悸而栗,特是老妇怀中二小儿恐怖之色为甚,又以众人间的问候,遂发问:“汝……等何人?”
说罢,张清濯觉说话时口内有不适,舌搅而得一舐,觉其舌出齿断二所,有物在其唇裹,如干荔肉状,益恐,扯衾欲被覆,然那先生难以置信,遂牵其手,顾虑重重问:“我——是阿父啊……”
方流泪的老媪闻之,跪而进之,伤心欲绝曰:“阿瑶,我是祖母啊,你忘我乎?”忽似顿然醒悟,“快去叫徐医官来!”又觉侍女们腿脚不利索,行色匆匆出去,“我自往呼之——”
“夫君,阿瑶这是……痴矣?”老妇先前一直在旁逗小儿,见老媪离去上前道。
先生闻之甚怒,斥道:“休要胡诌!”
老妇似习以为常,平息下来,挽两小儿至身后的女掌妇,道:“秀羕,带他们往院中嬉戏。”
秀羕将二小儿走。
屋内寂静下来,丈人仍愕立一角,老妇人一脸无语后又释然,先生一直担忧样式。
张清濯见状,倒是摸清了众人来路,慌乱至极的老媪是先生阿母,即是自己祖母,那不卑不亢的丈人应是祖父,而这凶悍的先生是自己阿父,那置身事外的老妇是自己阿母,看来当家的是先生。
张清濯不敢望那先生之目,便思量起了丈人,与先前的老媪,倒甚觉其熟,心里也就沉了些,想必自己在这里是安然无恙的,头复作痛,想挣脱先生紧握的手卧歇下。
时,徐医官终至在老媪的带领下到达,张清濯才摆脱开,实不能自禁,目又欲睫,本当寝时然先生连忙起身,徐医官匆匆向众人行礼后径直来到榻前,取手把脉去。
张清濯愣然。
久焉,徐医官起身向先生作揖后三缄其口,“安成侯,张小姐这是转危为安了,当真出人意料,只是苟延残喘多日,汤药涉入无几,导致病骨支离啊……只得好好将息,但愿能平复如故吧。”
“徐医官,我家阿瑶怎不记我等否?”张简听得心急如焚,遂言。
“小姐以触之首,又得毒,乃是离魂症,此固其理也,唯徐而诱之啊。”徐医官白发苍苍,说出这句话来也面露难色。
张简甚不信,然张清濯昏去,仍是恭恭敬敬送徐医官出去,其余人随着,屋内瞬间冷清下来,伴小夭关门声,只剩药香。
张清濯昏昏沉沉之中,感天色渐晚,有些口干,欲唤坐着在旁瞌睡的侍女,“你……”
“嗯?小姐!”小夭忽惊起,俯首帖耳跪于榻前。
“我渴……”张清濯用尽全身力气道。
小夭起,趋走至一旁倒茶,俄而归,见张清濯竭尽全力起坐,急扶,轻手灌之。
张清濯觉好了些,小夭便识趣放下玉杯至面前。
张清濯轻轻曰:“我且问你,你是谁?”
“我是女公子的贴身侍女,小夭。”
“我是谁?”
小夭闻言,有些失惊,念今日之事又复然道:“小姐是安成侯府张家大小姐。”
“我为何着病?”
“这小夭不知。”
“我何时病的?”
“四岁前。”
张清濯大吃一惊,“我昏了如此久?”
“小夭从小姐,小姐乃卧床,今年小姐好转了些,先前小姐一日未得须臾醒。”小夭仔细斟酌了番。
门外闻履声,张简推门而入,径至榻前而坐,小夭亟避之。
“我儿岂得安寝?”张简细声。
张清濯无言。
“阿父有悔,初,舍我儿于家,远就塞北,不相见。”张简视其女,其唇白如雪,比面若揭,眼光无精,神气散尽,殆如毙,状成死状。瞧着瞧着,张简心如刀割,泪眼婆娑,“好在阿父向圣上请旨还于旧都,阿父只愿一直伴着我儿阿瑶。”
张清濯不知所措,张简像是看出色,虽有失落仍道:“阿瑶宜休息,阿父走了。”
张清濯觉失了礼数,欲行礼,张简将其卧下,笑盈盈道:“这虚礼便不用了。”
张简才不舍离去。
“咿呀——”
户已扃,张清濯轻声:“小夭。”
小夭识相跪下,“是。”
“我自小不在父母身边?”
“是。”
“阿……阿父何时回的?”张清濯仍不适应,然与他们的亲切感却油然而生,也就应下这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