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金鹏为什么痴迷于精进武艺,荧一直都知道。
他没有经历过人性的恶意,比她多一分悲悯,少一分自爱。在山下撞见战争的惨象后,忍不住抛下她不得与外人接触的命令,加入了解救凡众的队伍。
正在疗愈伤者的麒麟闻声惊鸿一瞥,注意到了踏风而来的少年。他一身青衣,萧萧肃肃,却似朗月入怀,补习新衣染血,义无反顾地投身残局,誓要扫净一切灾厄。
“我是甘雨,为岩王帝君摩拉克斯效力。帝君想问你,是否愿意与我们同行?”
他看向远处高大挺拔的身影,这位连瑞兽麒麟也甘愿俯首称臣的君主,虽无意逐鹿,却怜苍生苦楚,实乃一代明君。若能跟随他,也当是一大幸事。
“我愿竭力相助,但……请恕我无法投诚。”
他是她唯一的眷属,承诺过她绝不相弃。他毅然转身离开,回到了无人问津的苏莱曼神殿。
“去哪了?”
他已经换过衣服,将血污清洗干净,但看见守在殿门外的她还是不由得一阵心虚。
“山间野兽作乱,已经处理好了。”
他并非有意诓瞒,只是不想惹她不快。人类曾负了马尔法斯,她愿意在魔神战争中保持中立,不加残害,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宽厚。
“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他不擅长撒谎,表情和动作漏洞百出。但荧说过会无条件信任他,便真的不曾过问,两人默契的维系着这样的平衡,谁也不敢打破。
直到那一天,许久未见的比勒斯找上门来,又想拉她同流合污,他情急之下叫了她的魔神名,事情从此偏离了轨道。
她误以为他勤学苦练是提防她蛊惑人心,为害一方,而他心怀愧疚,一时未敢向她明言。两人不欢而散,各怀心思一夜无眠。
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次提起剑想去他的房间除之而后快,在到门口又唯唯诺诺的抱着剑退了回来。
把他养这么大也很不容易不是?至少要把花费在他身上的时间精力都捞回来再杀了他。
而且眷属不听话关起来就好了,只要不让其他人,尤其是摩拉克斯身边的人接触到他,他说不定慢慢的也就死心了。
何况当初背叛她的那一代凡人早就死光了,他搭救的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无伤大雅,无关紧要。这么久了也没见他暴露自己的行踪,说明他还算是有良心的。
荧辗转说服了自己,天刚蒙蒙亮就穿上在大殿正襟危坐,打算摆一摆魔神的架子。还没等她换一个霸气的姿势,另一边的房门被轻轻推开,金鹏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荧故作镇定的教训道,“怎么比我起的还晚!还要我伺候你不成?”
金鹏默不作声的将早点摆上桌,往常他早起练枪两个时辰后回来她才悠悠醒转,把呼吸都还没平复的他摁在桌上陪她一起吃早饭,何时遵循过什么良好的作息习惯。
他认错态度极好,荧也没法再刁难,撇着一口气拿起筷子把圆润饱满的糕点戳得千疮百孔才一口吞下。
金鹏看着她拿吃食泄愤,嘴巴一张一合好几次才鼓起勇气开口,“其实我……我昨天……”
鸢鸟的长鸣吞没了他后半截声音,这是甘雨与他传信的号令,他曾嘱咐过要避开荧偷偷带话给他,今日不知为何急切的现身在殿外。
“我去看看。”
虽然他说过会提供帮助,但甘雨从未主动寻求过他的助力。猜到可能事出紧急,金鹏慌张地起身向外走去,正在凝神等他解释的荧也倏然站起来叫住了他。
“你站住!不许去!”
他转身尽力安抚道,“一定是有急事,我去去就回。”
荧不敢相信他当着自己的面还是要走,“我说过不能与外人联系,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她不是外人,”见荧脸色更沉他又改口道,“我只是有我的事情要做,一定会尽快回来。”
荧突然觉得自己整晚的犹豫与最终的原宥很可笑,“你想毁约?你敢!”
鸢鸟的鸣叫一声比一声哀戚,他来不及与她商量,只好留下一句话飞身离开,“等我回来。”
“金鹏!”
她在身后凄厉的大喊,可他的身影随着鸢鸟一起很快消失在眼前。
“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一脚踹翻了沉重的花梨木桌,精致的餐点翻倒一地,仔细一看其中一样竟然是从未在她的膳食中出现过的清心。
“她不是外人谁是外人!
清苦的香气明明可以平心静气,她闻了却只觉得火气上涌,对着一旁挡路的装饰又是一脚,银质的烛台也应声倒地,一个接一个歪斜了一片,鲜红的蜡泪落在白金色的石板上,渐渐堆积成零落的山丘。
“这么快就想易主而食?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