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台并非怨天尤人的性子,只是当夜情绪不稳,积久爆发,这才把平时根本不会说不会想的都说了想了一遍。
翌日一早醒来,想起昨夜事,就如一场无痕的梦,细节犹然历历在目,却怎么也回不到当时的心绪。
就好像昨夜所行所说非她所为,而是有人借了她的壳子做了她不可能做的事。
至今想来,仍觉荒谬。
谢书台去看过谢御城,他依然昏迷不醒,却比昨夜好了许多,睡梦中更加安稳,高热也退了不少。
他的中毒与皇家别馆的不作为很难让人不介怀,谢书台本是想着用过早膳就去与人对峙,却不曾想她还没来得及去找皇家别馆的麻烦,对方就先找上门来了。
“他们要换人?”
听完下人的禀报,谢书台不禁冷笑,“上一个中毒的都还没好呢,就想让下一个去他们别馆赴死,当真是好打算。”
顿了顿又问:“他们去找过父亲没有?”
下人摇头:“不曾,他们指明了要见小姐。”
这就怪了。
虽说城主府的事都交了她打理,近些时日父亲也确实开始让她接手城中事宜,但大权仍握在父亲手上,尤其是因谢御城中毒,别馆想换个人去西北赴任这件事,无论如何想,都应该是找父亲商量。
就算找不到他人,也该去找手握兵权的大哥,而不是来找自己这个还未站稳脚跟的少城主。
谢书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略一沉吟:“来者可还说了什么别的话?”
“没有。”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那这人……”
“我不见。”谢书台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她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这两天可能不会回来,你们照顾好二哥,这几天就先听若……”
顿了一下,谢书台改口:“把顾如期叫回来吧。”
这个“叫回来”可以有很多种意思,但她现在的口吻,明显不是让他回来坐坐说两句话这么简单。
下人不敢揣度她的心思,只问:“小姐是想……”
“把他原来住的院子收拾出来。”谢书台语气平静,仿佛当日不是她把人赶出去的,“至于之后他想住在府内还是府外,便都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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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台去见了裴玉斐。
她要去皇家别馆,要查谢御城中毒的事,只有岸止城少城主这个身份并不方便,必要时,可能还得借裴玉斐这个雍朝世子的势。
这只是其一。
其二,昨日在茶馆里的话未完,裴玉斐若真是与自己一起重生回来的,她还有许多话要问。
譬如前她死后岸止城的结局,譬如顾如期最后死了没,还有……前世那封雍朝皇室给裴玉斐发的那封信。
还有去探生路的孙宁,最终有没有得到一条生路。
这些话绕在唇边,争先恐后地想要出口,可在与裴玉斐同坐在行往皇家别馆的轿子里时,她的第一句话,问的却是:“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我的?”
虽没有直接证据,但谢书台心中就是有这种感觉:裴玉斐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从前世回来的。
这种感觉在她昨天假意询问陈玉琼那坛酒的时候得到印证:当时裴玉斐只有他身份被自己猜到的惊赧,而并没有初得知她也是重生之人的震惊。
细究从前,谢书台以为是洛怜枝刚嫁过来的时候自己说出“陈玉琼”这个名字让他生疑,但那时他似也一派镇定,于是她便又不那么确定了。
因此,今日有此一问。
另一边,裴玉斐猜到自己逃不过这个问题,叹了口气后却是如实作答:“从我见你的第一面起。”
谢书台不由一顿:“什么?”
“你大概不知道。”裴玉斐道,“我回来……准确来说,是来这里的时间的时间很长。”
谢书台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来,闻言只问:“什么意思?”
裴玉斐不自觉抚上落在膝上的腰佩:“我来的时候,这个身体刚刚出生。”
“什么?”谢书台瞳孔一缩,“你……”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裴玉斐似在回忆,语气怅然,
“那时我以为上天待我不薄,这世间最作美的事也不过如此——回到过去,弥补前生未能弥平的遗憾,我可以改变很多事、救很多人,可是现实给了我狠狠一击。”
说到动容处,裴玉斐眼角微红,他虚虚握着拳,指尖发颤,看得出在极力忍耐内心的激涌难平。
谢书台也忍不住被他感染,尤其想到今生许多无能为力的事,便不免起了安慰之心。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裴玉斐落寞一笑:“你大概察觉到了,今生,或者说是这个世界,很多事情跟之前不一样。”
内中惆怅随即一扫而光,谢书台心头警铃大作:“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