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影浮略,绿盖葱葱,蛩虫声声缠耳中。
晴光半好,风使意动,雀没低枝隐行踪。
眼前人笑意盛,邀人看花,谢书台疑听有错,却不敢不答。
她身子款款前倾,像为了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些:“殿下邀我赏花?”
裴玉斐点头:“总不能叫你看草。”
谢书台仍旧不信,已缓缓坐下:“你来找我,只为了说这个?”
裴玉斐反问:“夏日时节,还能做什么?”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若是想,游湖也成。”
谢书台听笑了,有些焦烦的情绪略有缓解。她原本最怕的就是一回来旁人就追着自己前些时日的事情问,偏偏那些人是为了自己好,她还不能说什么。
所以她才没说几句话就让谢扶疏他们先回去,本以为裴玉斐随后也会来问卫瑶的事,谁知他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邀赏看花。
她问:“殿下今日来,就只是邀我赏花,没别的事要问?”
裴玉斐想了一下,犹豫道:“你要是真想看草,也不是不行。”
神色诚挚,叫人不忍再疑。
谢书台不禁莞尔:“殿下既然是来找我的,刚才怎么不进来?”
“刚才进去了不就被你一起轰走了,那多不划算。”
裴玉斐半真半假地说了这句,又换了个不那么暧昧的回答,“其实我就是嫌他们吵,谢扶疏那眼睛红得,她在里面哭过了吧?”
这倒是实话。
一阵微风轻过,将裴玉斐衣袍撩起半许,他抬手压住,望着对面谢书台脸上隐隐的笑意,心头想:
谢扶疏说得不错,他大约真的是有点喜欢谢书台的。
不,可能不是大约,是确实,也不止有点,而是很多很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已无从查证,但如果谢扶疏说的自己对谢书台的行止心绪都能被称作喜欢的话,那肯定有很久很久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空气因两人的沉默凝滞寸许,裴玉斐看着她眼底的浮光,半晌转过视线。
他偏了头,食指轻搔着脸侧:“那……花还看吗?”
“看。”
谢书台的身影从窗内消失,不多时又从门里出现:“何处虞美人开得好,我也去瞧瞧。”
.
叶凝细珠鱼尾跳,蜻蜓点水菡萏摇,晚夏风光好。
谢书台跟着裴玉斐到了他口中的“好去处”,却是近水傍楼,蒲草铺光,不见蝴蝶满园春。
只有粉白两色花株交错迎立水中,亭亭玉立,圆叶出水,诱引游鱼把凉乘。
阁楼上三层的外廊里,才刚摆好的案几上放满了糕点水果,茶酒也齐备,两人相对而坐,闲谈看花。
说也奇怪,前面十几日谢书台身陷囹圄,不知踪迹,裴玉斐总是能想到她:行时想到,坐时想到,膳时想到,与人说话时想到,就连发呆看天边的云时也总在想。
而今人就在对面,他却连看一眼对方都不敢。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裴玉斐具体想想,应是上回谢扶疏说他喜欢谢书台的时候,他才惊觉记忆里很多东西面目全非。
他看什么都是谢书台,恨什么都不是谢书台;此时他看对面的人明明是谢书台,却全然不似自己记忆里的谢书台。
好像要更漂亮,更明媚,也更沉默。
“你叫我来看虞美人,怎么此处只有荷花?”
一道清浅的声线让他思绪回笼,裴玉斐初时还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莫名心虚:“此处景致更好,想了想,吹吹风也舒服。”
谢书台仍只是笑,一话未发,也不知看出什么没有。
两人和风而坐,池里鱼随水嬉,时间从旁流逝,消弭于这场无言之中。
“你……”
“对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出声,短暂的等待过后,裴玉斐道:“我没什么事,你先说吧。”
谢书台奇怪于他今日的异常,随意捻了一块桂花糕送入嘴中,问:“你今日怎么了?”
难道让她看出什么来了?裴玉斐心中紧张:“什么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裴玉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东西?”
“那倒不是。”知道他又想歪,谢书台没忍住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
“既然脸上没有东西,那能怎么不一样?”裴玉斐想到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你觉得我这身衣裳怎么样?”
他想起自己被点通了对谢书台心意那日,也是对方换了身不常见的衣裳,他才发觉自己原来用情至深。
难不成今日要旧事重演?
想到这层,他生怕谢书台看不清楚似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