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似是知道陈匪照的窘迫,家宴上谢恒没过多久便来寻她,并带着她来到主桌。
陈匪照还记得那里坐着冯才才、谢家家主、他的两位夫人,以及谢恒的三叔公。
当时还有许多人围着,好像大家都争着要和这几位说话。
谢恒拉着她走进去,“三叔公”。
那在独自饮酒的人便看过来,“哦,子陵。”
“这是我相中的人,今日带她来家里,她叫陈匪照。”
陈匪照没想到谢恒会那么简单粗暴,瞟了他一眼,发现谢恒面无表情,捏着她的手倒很用力。
于是她定了心神,刚要开口,三叔公却扭头,继续饮酒。
“她叫什么?”接着还没等陈匪照反应过来,最中间的家主便看了过来。
她一惊,身子被后面的人推搡了一下,磕磕绊绊地从脑海里翻出那份话,介绍起自己来。
“挺好,”家主又偏过头去,和另一人交谈。
“你等会儿,”冯才才在和旁边的家主夫人说话,忽地抬头,两边戴着的碧玉耳坠子随之一晃。
“陈姑娘,初次见面,老身是冯才才,谢五的祖母。”
这是第一个主动向她介绍自己的人,陈匪照受宠若惊,隔着人群慌张点头,“祖、祖母好。”
冯才才身边的夫人笑出来。
“长得很水灵,过来坐,”冯才才看了身边一眼,那儿还坐着个人,不过立刻起身,给陈匪照让位。
陈匪照心里一紧,望向旁边,谢恒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她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却有另一人出现,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如今想来,是当年陷害谢恒自盗家门、私改账本的堂兄。
将谢恒给扯走了。
梦里——陈匪照清楚看到当年的自己很无措,但又强忍下来,坐到冯才才身边。
她们寒暄着,陈匪照一边和她交谈,一边想起自己娘亲,觉得这谢家祖母虽穿着用度都与寻常人家不同,但好在是亲切的。
此时坐在这儿,和她说着话,好像也不那么焦躁不安了。
终于.....
陈匪照在心里长抒一口气。
冯才才说,“这还是谢五第一次带姑娘回家呢,和他年纪相仿的兄弟都已成家,他一直形单影只,还好后来遇到你。”
陈匪照浅笑,“子陵很好。”
心里想,谢恒怎么会形单影只,不还有他爹娘吗。
“你住哪儿?”冯才才又问。
“平岭。”
“哦,离这儿远吗?”
“有些距离,要一个多时辰的车程。”
“给我说说那地方?我这老骨头,没去过多少地方,一直在南阳。”
冯才才话里有些落寂,陈匪照心思单纯,想到怎么没见到谢恒的祖父,便很是真诚地和她说起平岭来。
平岭很小,和南阳相比就是个乡野地方。
但陈匪照搜刮着这些年她在家乡遇到的事,和她描述。
她口才不怎么好,有时候一些事说出来,自己觉得好笑,别人却是茫然。
还好那冯才才和她身边一直在微笑。
“吃点东西吗?今天是家宴,来的客人比较多,你有不适应吗?”冯才才道。
“一开始有一些,但这会儿......”
“吃。”
陈匪照还没说完,冯才才便打断她,示意她进食。
陈匪照一怔,拿起木箸。
这谢家家宴真是奢靡,大鱼大肉,共有五十几道菜,其中一半是陈匪照没吃过的。
周围人声鼎沸,灯火缭绕,她被冯才才注视着,谨慎地夹起了几条青菜。
兔子似的嚼着,听到对方问,“先前你说你是个大夫?”
“嗯,”她放下筷子,和对方说起当大夫的事。
冯才才听着,给她夹了个螃蟹腿。
一整个,连着壳。
“不用,我吃饱了....”陈匪照推脱。
“陈姑娘怕是很少吃这个,尝尝。”
冯才才说着,又示意下人将一道菜换到她面前——这菜有点特别,长形盘子上放着三个款式别致的容器,旁边有个小锅,烧着火。
“前些日子听人说这茶从外域那边传来,很是好喝。”冯才才笑着,“姑娘尝尝?”
彼时陈匪照还在奋战那螃蟹腿,没有工具,她又不能直接咬,用木箸夹着那螃蟹,没来得及说话。
其实那会儿,已经感到不适。
冯才才身边的妇人一直在笑,没跟她说一句话,看过来的眼神轻飘飘的,从不落地。
而冯才才.....
“姑娘?”
陈匪照便看向面前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