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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更深,玄奇归来,正要去找麒麟汇报情况,却遭无羁拦下。无羁手提两坛酒,扔给玄奇一坛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如此良辰美景,你板着张脸,行色匆匆,视而不见,像话吗?”
“我可没你这么闲。”玄奇扫了一眼无羁道:“你今日就穿成这样去约会?”
无羁俊美的脸上满不在乎,眉毛一挑道:“有何不可?”
玄奇:“活像个鸡毛掸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小姐有洁癖,带你在身边随时打扫呢。”
无羁瞠目结舌:“你……算你狠。”他虽喜怒无常,但要论毒舌的功力,那还得是寡言少语,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玄奇。这人嗜好变态,专喜欢戳别人的肺管子。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与他计较。忽而想起栗初缇,他眼神一闪,凑到玄奇身边,一脸神秘地问道:“喂,你跟在麒麟身边这么久,寸步不离,知不知道他这棵老树开了朵桃花?”
玄奇眸光一闪,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无羁一脸得意:“别忘了我现在是谁。人家姑娘可是找上门来了,想方设法地要见我呢。”
玄奇若有所思,暗自思量。怎么会?那夜在街上遇见她,她分明不记得他了,怎么又会记得公子?这事颇怪,得找个时间查一下。他看向无羁,继而又想,若是让她看见“麒麟”那就糟了,遂问道:“你没答应她吧?”
无羁:“为什么不答应?瞒得了一时又瞒不了一世。何况我这儿正好缺个名不见经不转的姑娘,她主动送上门,我岂有把她向外推之理。”
“你惨了,公子竭力把她往外推,保她平安。你倒好,反把她拉进来,让她身处险境。”玄奇盯着他,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
无羁:“不是吧?”她当真和麒麟有纠缠,还是双向纠缠!这可是一大奇事,顽石真的心动了。他忍不住确认道:“她是……”
“公子的心上人。”玄奇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酒,随即飞身上房,仰头痛饮一口。无羁嘴角含笑,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似一只鸟儿翩然飞去,落在玄奇的身边。他和玄奇酒坛相碰,各自畅饮一口,随即听玄奇不无感慨道:“公子这些年所到之处无数,却是难得遇到像栗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你我二人跟随他多年,可曾见他慌张过?
无羁略一思索道:“即便最危险的情况也不曾见过。”
“不错。即使泰山压顶,公子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可我见过他慌张,那样的慌张……”玄奇目光远眺,却无焦点。他的思绪回到了那个黄沙滚滚,硝烟弥漫的战场。他喝了口酒,娓娓道来:“那日公子大败援军赶去敌营解围,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慌张。他担心自己解救不及时,栗姑娘会因此发生什么意外,那样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当我们赶到战场,当他看到身处险境,依旧在奋力杀敌的完好无缺的栗姑娘时,悬了一天的心才终于落地,眼里充满了劫后重逢的喜悦。”
屋顶的背面,原本平躺的身体缓缓坐起,深邃而清澈的眼睛仰望星空,眼里微光闪动。玄奇徐徐道来的声音将他拉回了那日的战场……
当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地赶到烈日当头的战场之时,只一瞬间便被血色朦胧了视线。已出鞘的“利剑”们冲上去,而后倒下去,顷刻间便结束了一生。成堆结束的人生在血色弥漫的战场上化身一个个不知名的山丘,绵延起伏,铺满了大地,静悄悄地等待着夕阳落幕后,黑暗彻底吞噬他们,将他们面容不同的脸上最后的英勇彻底带走,荣归土壤和空气,化为悲壮和沧桑,滋养众生。
他们没有任何的区别,是一模一样的浴血奋战的士兵。而要在数以万计的活人和死人中找一个人简直难如登天。
“栗初缇,你在哪里?你千万不可以有事。”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战场上捞人恰如大海里捞针,他以为会需要很久,说不定就此错过救她的最佳时机。一颗心紧紧地揪在一起,隐隐作痛。
“你千万不可以有事,不可以有事……”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见他虔诚,放他一马。他只扫了一眼战场,便远远地锁定了她。那时的她已被敌军团团包围,筋疲力尽,脸上早已失去了表情,只剩下麻木的出剑,拔剑。她发丝凌乱,身上血痕道道,整个人污糟不堪,淋漓的汗水滴入沙土中,瞬间便成红色晕染开。当真是血汗入土!
她还活着,完好的活着!一颗心瞬间便从紧揪蓦然释放,庆幸油然而生。若他再晚来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栗初缇,我来了,你再坚持一下……”他在心里无声地诉说,说与她,也说与自己。快一点,再快一点,不能让她有任何的闪失。
他不顾一切地奔向她,及至她面前,却见她泫然泪下。她的痛苦和纠结全都化作泪水流过她的脸庞,直流进他的心里,让他的一颗心瞬间浸没入绝望的悲伤之中。
她只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哽咽地说了声死了好多人,而他却懂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