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远在湿寒的河滩里匍匐了快两个时辰,冰冷的河水在寒风吹拂下,一下一下地往他身上拍,将他同那一块的泥地都浇得湿泞不堪,远远看去浑然一体。
当火牛阵第一次冲锋的时候,他就带着三两个士兵在混乱中跳进了护城河,借着抱月河的水道一路摸到了西越人的营地。
凌安若猜的没错,西越人果然是把营帐驻扎在抱月河旁边,这里有大片的树林作为遮挡,离村庄也近,随时可以获取粮食和水源。
那会儿城南交战正酣,留守在营地的西越兵并不多,韩远本想偷摸进去查探一下敌情,可他刚想上岸,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响,那些攻城的西越兵都回来了。
“攻城攻得怎么样?怎么伤成这个鬼德行?”留守的士兵出声问道。
那些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士兵泄愤地把头盔往地上一摔,愤愤不平叫骂道:“卑鄙的大安人,他们不敢和我们硬碰硬,就拿一些畜生来使诈。等我给琼州送了信,定要他们尝到苦头!”
韩远听不懂西越话,不过从西越人的举止以及回来的数量来看,王爷的偷袭定然是成功了。
他心下一喜,耐心地趴回河滩上等待机会,眼下黎州城的围困已解,若要断绝后患,那他就绝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
而这一趴就趴到了丑时三刻。
夜色昏沉,万籁俱静,经受炮火和火牛阵连番摧残的西越人已是身心俱疲,往地上一躺就沉沉睡了过去,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兵将去守夜。
韩远听着营地里渐渐安静了下去,只有巡夜的列兵时而走过,他握了握已经冻麻了的手指,在头顶上的脚步声远去时猛的一跃而起,如猫似的一下蹿进了西越人的大营,在各个营帐间穿梭探查。
可西越人的营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光凭他这几个人去寻火药库的位置,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在寻摸了一圈也一无所获后,韩远不禁有些焦急,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在天亮之前他们要是还没能炸掉火/药库,这些西越人第二日定是要去琼州通风报信的。
韩远轻轻“啧”了一声,突然感慨应该带个会说番邦话的伙计来,这样也能直接绑个人严刑逼供,省得他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就在他抬脚要离开这一处马棚时,突然一只湿凉又枯瘦的手从干草堆里伸了出来,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湿泥混着马粪糊了他一脚。
韩远当即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要拔刀去砍,却听见身下那不成人形的瘦骨哑着声问道:“你是韩将军吧?”
韩远一愣,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却无法在那张被打得血肉模糊,头骨变形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熟悉的影子,可这个人说的是大安话,又认得出他,那定然是有过一面之缘。
韩远想此这边曾有个余家村,犹疑地问道:“你是余家村的人?”
那人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韩远:“是,我是余家村的,我是余生安,我闺女是余杏,你们还,还救过她,将军可还记得?”
韩远心下一惊,“余伯?您怎么在这儿?这是西越人的大营,你不要命了!”
余老头低头苦笑了一下,“贱命而已,死就死了吧。”
韩远沉默了一瞬,还是忍不住问道:“村里现在怎么样了?人还活着吗?”
余老头没说话,只是勉强地撑着地面站起来,扶着身旁的木桩问道:“将军是在找什么?我可以带将军过去。”
韩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并不相信这个几乎要断了气的老人能带他找对地方,还是说道:“火/药库,余伯知道吗?”
余老头点了点头:“知道,将军跟我来吧。”
他说着还真迈开腿要带韩远去找火/药库,只是没走两步就一个趔趄,差点往马粪里栽,吓得韩远忙上前一把将人扶住,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余老头左腿已经被人打断了,无力的拖在地面,全身的重量都只靠右腿撑着。
韩远心里一酸,什么也没说,伸手一揽将老头放在自己的背上,背着他往前走,惊得余老头要往下蹦,可一想到自己的腿只会误了人家事,也只能叹了口气,安分地趴了回去,边睁着肿胀的眼辨认方向,边给人指路。
韩远听着他的话,在西越人的营地里左弯右绕,在不知绕了第几个圈后,他步子突然一顿,抬头看向前方的营地,那里飘来一股呛鼻的硝烟味。
没想到还真让余老头找到地方了。
余老头也在这时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俯身低语道:“将军,到了。”
韩远应了一声,找了隐蔽的地方把人放下,眉头紧锁地看向前方的火/药库,那里起码有二三十个人在把守,把四面堵得老鼠都遛不进一只,而且也不知西越人是不是把火/药库当成了命根子,胆大包天的把这个炸/药桶设在了中军,前后左右全是密密麻麻的营帐,一旦有任何异动,那些西越兵能立马倾巢而出,把人围死在里面。
该怎么悄无声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