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几丝熹微的晨光从云层里漏了出来。
凌安若和周珩慢慢溜达回客栈的时候,陆安早已在房中等着了。黑子也早就被擦干了皮毛,卧在地上小憩,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时,也懒得动弹,甩了甩尾巴以示迎接。
“王爷,主子,这是我在孙府的书房里搜出来的账本,您过目。”陆安把两份账本搁在凌安若和周珩面前说道。
“两份?”周珩手里倒着茶,往那账本上瞥了一眼,有些奇怪。
“是。”陆安点了点头,解释道,“一本是私盐的,一本是生乌的,孙氏分开记得账。”
凌安若随手拿过一本翻看着,上头记得密密麻麻,皆是多少私盐兑多少乌香,以及什么人分了多少银子。她又翻开另一本看了看,另外一本可就简单多了,只记载了孙氏替西越人售卖了多少生乌,从中赚取了多少抽成,没提及半个外人。
凌安若对着两本摊开的账本沉思了片刻,说道:“所以替西越人私运生乌,贩卖至大安军中是孙氏自己的主意?和旁的人没什么关系?”
“应该是。”周珩也拿过账本翻开着,“虽说私盐换乌香的确赚得不少,可分钱的人也多,孙氏劳心劳力也只能捡别人剩下的三瓜两枣,自然是心有不甘。我估摸着他们应该是觉得反正都做了走私乌香的生意,也不差再帮西越人倒卖生乌,起码还能有些赚头。”
周珩说完“啧”了两声,感慨的道:“别说,这账我看着都替孙氏肉疼,纯粹是给人送钱了,还不如倒卖生乌来得痛快。”
凌安若抬眸看了周珩一眼,倒也没怼他,毕竟这账目上的数额确实大到让人咋舌,动辄几十万两。
由此也可以想象到乌香在大安是有多赚钱。
当初周珩和崔廷越想也不想就拒绝这门生意,也是怪让人钦佩的。
“不过……”凌安若指着这账面上某处说道,“你不觉得这账记得奇怪吗?为什么孙氏要给盐课大使送这么多银子?就算这个盐课大使在盐场主事,也不至于把六成的利都送过去吧?姚元宾没有意见的吗?”
“我看看。”周珩凑过去,在凌安若指的地方看了两眼,念道,“卢永祥啊……”
凌安若:“你认识?”
周珩摇了摇头:“不认识,就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记不太清了。”
他抬眼看了看欲言又止的陆安,问道:“陆安,你可记得此人?”
陆安点了点头,给两位主子提了个醒道:“卢永祥啊!王爷,您忘了,他和京城里的永宁侯府沾着亲,是赵侯爷的小叔子。”
陆安这么一说,周珩和凌安若立马就想起来了,前年安王过了孝期,宏正帝又给他指了门婚事,是永安侯的嫡女。
这永安侯听名字上就没什么实权,当初凌安若还奇怪就安王和皇后那个势力的性子,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总不会是让皇上放下戒心吧?可这也太不划算了。
如今这么看来,这永安侯虽然没权,可有钱啊!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周珩笑了一下:“原来孙氏背后的靠山是他啊,这可真是巧了。”
他偏头冲凌安若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嗯?”凌安若没明白,“什么意思?”
周珩轻轻点了点‘卢永祥’那三个字,说道:“倘若咱们现在就把这位卢大人给捏在手里,搜出他和安王勾结的罪证,那朝中可就再无安王了。”
“是,还顺便帮周瑾谦把太子之位给预订了。”凌安若端过茶,不动声色的岔开道,“这位五殿下的过错可没容易找。”
周珩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接过凌安若手里的茶盏,语重心长的说道:“安若,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贩卖私盐,走私乌香可不是小罪,安王就是不死也要被贬谪出京,到时他是死是活,不过举手之间,所有事情也能到此为止了,你明白吗?”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凌安若看着周珩,良久没有说话。
她明白周珩是什么意思,她重活一世不过是因着对周少衍的恨,只要周少衍一死,她就能解脱了,至此逍遥快活的过一辈子,那些朝堂纷争,前尘旧怨也与她再无半点关系。
可周珩不一样,周少衍死不死对他来说并无半点区别,日后不管是谁当皇帝,他都是一个下场。
他若想活,那就只能反。
这是条看不见尽头的歧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摔死在半路上。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珩这是在劝她不要去蹚那趟浑水,毕竟这是连他自己都不愿去做的事。
可一旦凌安若放弃了这次机会,他们就不得不重新谋划,周珩就是想退,凌安若也得把他推回局里。
“若是放在以前,我定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周少衍的,杀了他也难解我心头之恨。”凌安若微微垂眸,指尖轻轻在账本上划过,“可是现在……”
她抬眸看向周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