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若从道济禅房出来的时候没有急着回去,她在兰若寺里漫无目的的转着,心里也乱的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承认自己在听到她爹送的是解药的那一刻时,心里是庆幸的,起码来日翻旧账时祸不及凌府。
她不知道周珩清不清楚是她爹送的药,如果知道,那他这么多年都没凌府做过什么,是他大度,刚刚是她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若是不知道,她又该不该主动告知呢?
凌安若有点害怕,怕周珩不信她,怕两人之间互生嫌隙,她舍不得打破如今的亲密无间的氛围。
举棋不定之间,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大雄宝殿门口。
殿内空无一人,唯有金身佛像,佛眼低垂,慈悲望来。
凌安若伫立在门口许久,不由得想起了上次来拜佛时,周珩摇头拒绝了,他说他没什么可求的,而佛祖也没什么能给他。
可凌安若却突然想求上一求。
她踏进香殿,拿过三柱香在烛台上点燃,端端正正的跪在蒲团上,对着佛像恭敬的拜了三下后,望着那佛像许愿默念道:“佛祖保佑,保佑周珩这一世能平安喜乐,长命百岁。”
*
凌安若在兰若寺待了大半天,回府的时候已是下午。
周珩难得没有午睡,正坐在院子里拿着一张鎏金帖子在看,他面前摆了四五个大箱子,箱子敞开着,里面皆是金银珠宝和锦缎。
黑子领着它媳妇好奇的在各个箱子上嗅来嗅去,好奇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嚯,这是做什么?”凌安若被流光溢彩的珠宝晃了下眼睛,“摆阔还是防潮啊?”
“送礼。”周珩抬起头看着凌安若,分外肉痛的说道。
“嗯?”凌安若有点不明白。
这院子里下人还没退,不好直言,周珩旁敲侧击的提示道:“王爷忘了,这快到年下了,得送年礼了啊。”
凌安若顿时明白了他这幅咬牙切齿的模样是为了什么,心里有些好笑,强忍住翘起的唇角说道:“还真是,本王都忘了。这日子可真是不经过,转眼就要过年了,是该皇兄送年礼去了。”
李叔把礼单呈到凌安若面前:“这等小事哪还要王爷费心记,老奴记得就行。王爷,这是礼单,您看看还有没有要删改的。”
凌安若没办过岁贡的事,得让周珩拿主意,她接过礼单随意瞟了两眼,就搁在了一旁,“一会儿再看吧,刚回来乏得很。”
“是,不急,那等王爷歇好了再说。”李叔也没把岁贡当回大事,他倒是惦记着凌安若今日还未喝药,走之前把暖炉上一直温着的药倒在碗里,端到凌安若跟前,“王爷先把药给喝了吧,老奴一直放在炉子上温着呢。”
凌安若百感交集的盯着那碗漆黑的药汤,迟迟没有动作。
她已经知道了那不是药,而是毒。
吃了会死,不吃也会死。
可她现在没得选,只能继续喝下去,维持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
“怎么了?”周珩见凌安若盯着药汤出神,出声问道。
凌安若看向周珩,心里涌出一股难言的心疼,可又不想周珩面前泄露出半分,不想让他误认为那是对他的同情和怜悯。
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怜悯。
随即嫌弃的抿了抿唇角,无奈的说道:“没怎么,就是觉得……药太苦了,难以下咽。”
周珩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可不是,也不知道往里头放点糖。”
李叔笑说道:“姑娘这话说的,哪有药里放糖的,那不败了药性吗。话说回来,姑娘今日的风寒药是不是也没喝呢?刚刚一直喊烫就搁在一旁,偷偷藏在椅子后面,别当我老头年纪大了没看见,我这双眼睛呐,亮着呢!”
能逃一碗是一碗的周珩浑身一顿,悲愤的看向凌安若,“我就不该接你的话,都怪你。”
“认命吧你,咱们府里谁能逃过李叔的火眼金睛。”凌安若轻笑着从李叔手里接过药碗,等周珩自觉的把药从身后端了出来,敬酒似的往他的药碗上一嗑,豪言壮气的说道,“来,兄弟,干了这碗药,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罪我替你受着。凌安若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一抬手把药碗喝了个干净。
周珩盯着凌安若,隐约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可她装的也太好了,就像是真的随口一句玩笑似的,就连李叔听了也只是旁边乐呵。
他把碗里的药汤一口饮尽,待下人们都退下去后,才问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道济都和你说了吧?”
他这一通问在凌安若脑子里转过了山路十八弯,各种回答一股脑的往上涌,可还没等她抉择出哪个是最好的来,周珩又来了一句,“你瞒不过我的。”
霎时间,所有念头如潮汐般退去,只剩下一片空白。凌安若看着周珩,他太聪明了,一点端倪就能窥得全貌,她若说没有,那可真是怪没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