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之淮正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在自己脸上乱拍,他睁眼,却见多日不见的沈子昂正立在他床前。
“你怎么来了?我好累,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几日之淮夜夜都在赶工剪观,好不容易能得一夜安眠,又被沈子昂给搅了。
他挡开沈子昂的手,翻了个身,脸朝内继续睡。
沈子昂一膝跪在床沿,探身把床内侧的之淮给拉了出来:“来不及了!绝岁大震,里头的东西怕是震不住了!”
之淮闻言一骨碌坐起来:“怎会如此突然?”
“来不及了,快走快走。”沈子昂将之淮的衣服一股脑地塞进他怀里,转身立马开始画传送阵,“衣服边走边穿啦。”
“不行,我还没跟念汐说一声,我还没……”
他还没有陪念汐去看他为她建的第一座神观,还没有陪着她迎来新年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陪着她等到前线的捷报,没有陪着她结束此间因果。
他还没有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她会原谅他的,她会原谅他的吧。
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
然而传送阵已成,下一刻他便消失在了房中。
今夜注定是个让人难以安眠的夜晚,破晓之前,竟又起了风雪。
无数人儿在茫茫夜色中陡然睁开了眼,亲眼见着嘴里长出一棵绿芽,须臾间长出一个花苞,瞬间花开。
一夕之间,整个月都只剩下上一批出了异症但侥幸存活下来的人,其余人都在这一夜毙命。
这一夜的风雪真大呀,刮得窗扉啪啪作响,寒风冲开殿门钻进殿内,暖炉里的炭火已经燃尽,整个朝明宫冷得同棺材一般。
念汐从榻上坐起,唤了几声凝珍,无人应答。
她便趿了鞋子披衣而起,亲自去关洞开的殿门。
寒风夹杂着风雪拍在她残存着少许倦意的脸上,门外横七竖八倒着内侍、侍卫的尸身,个个皆是口吐莲花而亡。
这般震撼的场景便直直撞进了念汐的眼里。
此时,慧姑才顶着风雪蹒跚而来,红着眼眶在念汐面前扑通跪下:“殿下,宫中大半的人,都去了。”
大风刮得念汐一个不稳,直直栽倒在地。
“殿下,殿下!”慧姑赶紧上前来搀扶。
念汐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脚奔入雪地中,颤抖着手拂开侍卫尸身上的落雪。
尸身早已冰冷僵硬,甚至过段时间就会被大雪掩埋,只留下一截红莲,在风雪中飘摇。
她慌乱地退开几步,衣着单薄地立在茫茫风雪中,只觉天地孤寂,冰冷绝望。
彷徨良久,她才从这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撒开脚丫便往之淮歇息的耳房而去。
门前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新雪,没有足迹,房门洞开着,室内一片幽暗,被窝敞着,里面的余温早已凉透,一如此刻念汐的心情。
念汐最后还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朝明宫。
去时一人,回时依旧是一人,只是走得更慢了一些。
因为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每一朵开在这雪地里的红莲之下,都有一颗曾经鲜活跳动的心。
念汐唤来邵欣妍三人:“欣妍,帮我去梅香园看看,之淮是不是在那里。嘉运、阿瑶,你们帮我去城中看看,整个月都还剩多少人?”
慧姑看着念汐衣衫单薄,赤脚立在雪中对着空气讲话,不免又是一阵心疼,赶紧拿了貂裘给念汐披上。
“殿下,外头冷,先进去吧,你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啊……”
念汐瞧着慧姑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又是一酸,默默地点了点头。
殿内的火炉已经重新燃起,念汐步入殿中的时候,炉中炭火恰好发出噼啵一声,念汐被这声响吸引了过去,便顺势在火炉旁坐了下来,拿起一旁的火钳拨弄着火炉中的银炭。
炭上升腾起红色的火焰,恰似一朵盛放的红莲。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念汐无意识地拨弄着炭火,脑子里想的全是城中的惨烈景象。
“慧姑,帮我把案头翻开的那本医书拿来。”念汐的声音有些发涩,或许此刻只有看医书才能让张皇无措的自己稍稍心安些。
即使那厚厚的几摞医书她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字她都看过,就是找不出解这异症的方法。
派出的三鬼无一回来回复,念汐先等到了庆忌送来的前线最新战报。
江宁城破了,全军覆没。
透过庆忌交到念汐手中的那张残破的宣纸,她似是看到了江宁之战的惨烈。
“她人呢?”良久,念汐嗫嚅道。
“梅鸿雪亲自帅军迎敌,拼杀到只剩她一人,刀剑砍断不知几把,她周身浴血宛如地狱修罗,无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