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原本国主犹豫要如何处理梅鸿雪,更多的是因为那次月姑庙失火带来的预兆,那么经过这次刺杀,她在情感上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孙女。
“孤已经派人去查了,查出刺客的幕后主使,我绝不轻饶!”
此时两人已经绕过了御花园来到揽月宫前,早有眼尖的内侍迎了出来,国主便移开自己搭在念梅手腕的右手,由内侍簇拥着进了揽月宫门。
徒留念梅在颇有些萧瑟的晚风中,独自仿徨。
此时已经入秋,念梅想起第一次见到相玮的时候,也是在一个秋日。
不过那时,秋高气爽,秋阳高照,荷花虽已开败,但田田的荷叶还在。
沿着东湖走了大半圈的念梅脑门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便想找个地方歇一歇,恰好不远处的湖中央有一座凉亭,湖中风起之时,想来必定是十分凉快。
又走了几步,便又看见一只小船穿过层层叠叠的荷叶靠到了亭边,有一青衣少年翻身入亭,从腰间抽出一把萧来,萧声并不哀怨,更多的是旷达渺远,超凡脱俗。
悠悠萧声传来,念梅驻足听着,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
她原有一心爱之人,为教坊司的乐伎,尤擅吹箫,所奏之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然而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国主开口,工部右侍郎治理西南水患凯旋,谢绝了封赏,一心只求娶其意中人。
国主自然乐得成全一对佳偶,想也没想就将那乐伎赐婚给了那右侍郎。
念梅听闻此消息,如遭雷击,在那乐伎出宫前一晚将他召了过来,两人边饮酒边落泪,一时情难自已,便有了腹中的孩子。
也就是如今的梅鸿雪。
念汐回到宝栖宫,右脚刚踏入房门,便见一团银白的影子一闪而过朝自己扑来。
之淮在她的怀里舒服地蹭了蹭,抬起小脑袋,睁着滴溜溜圆的眼睛瞧她。
念汐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了句:“别担心啦,她没事的。”
之淮闻言,嘤嘤两声。
念汐突然有些想念之淮,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最近她才发现,原来她已经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样子。
习惯了有他在自己身边顾问应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保驾护航。
这种习惯让念汐有些害怕,毕竟在遇到之淮之前,自己是那样一个独自坚强的人。
“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念汐摸了摸之淮的头,叫凝珍准备好婴儿用的襁褓,第二日便将他装在襁褓中,在头上松松地盖下一块布,这样旁人便看不出襁褓里的是什么。
念汐就这样抱着之淮来到了月姑庙前,岂料原本熙熙攘攘,香火四季不绝的月姑庙今时今日却是门庭冷落。
“阿婆,怎么今日月姑庙这么冷清啊……”念汐问一位常年在庙中负责洒扫的老婆婆。
“唉,别提了,现在外头都在传月姑庙被诅咒了,哪里还有人敢来啊?”阿婆右腿有些残疾,此刻只是扶住手里的扫帚轻声叹息。
“诅咒?”
“是啊,据说城东同心桥下的那两个,还有邀月大街上原本卖烤猪蹄的,都跟月姑庙有关……”阿婆压低声音道。
“这……不是说是因为有冤魂作祟吗?”念汐眨着眼睛,亦是凑近了低声问。
阿婆闻言谨慎地左右张望了一番,才继续说道:“没人信嘞,那日月姑庙失火的时候,王大仙举着月姑宝典大吼着是诅咒,很多人都信嘞!”
“那你不害怕吗?”
“我不怕!我在这里大半辈子了,当年要不是月姑庙里好心的女师傅将我救了,我现在早不知在哪里了,我不信这是诅咒,一定是有歹人在作怪,等真相大白了,那些个乌合之众便会回来了。”阿婆坚定道。
恰在此时,又有一老翁进来上香,听到阿婆的后半句便明白了他俩在谈论什么,也跟着感慨了一句:“现在的小年轻啊,都跑到大老远的姻缘祠去了,我反正是一把老骨头了,我不怕,我还是信月姑,求平安健康!”
说罢,他在月姑庙前点燃手里的三支香,虔诚地跪拜。
姻缘祠?
这么说来,在自己牵红线“颗粒无收”的情况下,姻缘祠的影响力竟阴差阳错地好起来了?
念汐觉得颇为不可思议,于是去沈宅托沈子昂用千里传将自己传送到边境的姻缘祠去。
“我可以送你啊!我正好闲得无聊,也正好去看看!”邵欣妍从沈子昂身后探出脑袋来,颇为热情地答道,“我还可以帮你抱孩子!”
“行行行,快滚快滚!”被无聊的邵欣妍折腾得颇为不耐的沈子昂闻言潇洒地摆摆手,“不送,最好别回来了您嘞!”
邵欣妍倒也不恼沈子昂的态度,只笑道:“要是在姻缘祠遇到比之淮更俊的小生,我便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