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中道:“程章顾虑家人安危,不肯开口。”
何菁菁却只重了那一下,随即恢复了轻柔细腻的力道:“他家人被幕后主使转移走了?”
魏暄淡淡“嗯”了一声。
何菁菁:“昨日的刺客也是?”
魏暄:“那倒不是。”
何菁菁挑了挑眉。
魏暄却无意多作解释:昨日遇刺之后,他第一时间寻上兰娘,借助度春风遍布京城的情报网,查知刺客身份及其家小住处。随后发生的事证明,这一决定十分明智,就在靖安侯将刺客家小接走的半个时辰后,大批身份不明的侍卫赶到,将宅院翻了个底朝天,确认人去楼空后,这才不甘退走。
“刺客倒是招了,”魏暄略去冗长过程,只简单说了结果,“幕后之人的身份有些不妥。”
他手握玄甲精锐,执掌京城驻防,更是政事堂新晋权臣之一——这般位高权重,却都道一声“不妥”,可见此人身份着实微妙。
“能让小皇叔觉得‘不妥’,看来是真的不好招惹,”何菁菁半开玩笑道,“让本宫想想……哪怕是京城四大姓,也未必被皇叔看在眼里,总不至于是皇室宗亲吧?”
魏暄倏尔睁眼,刹那间,目光亮如冷电。
***
“昨日听说皇叔遇刺,我便猜到此事与你有关,派人赶去死士家小住处,已然慢了一步。”
郡主府中,何元微无视仁安郡主苍白的脸色,端起茶盏啜饮一口:“皇叔棋高一筹,以家人性命相迫,你派去的死士大约是守不住秘密了。”
仁安郡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见识过魏暄的杀伐手段,当然不会寄望于这位性情酷烈的皇叔会手下留情,只是不愿在何元微面前堕了气势,嘴硬道:“他、他曾被伯父救过性命,一向忠心……”
“人的忠心是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东西,”何元微语气柔和,眼神却极冷冽,“时移事宜,山海可平,何况小小的人心?你若寄望于他念着庾氏恩情,不将你供出,那也未免太天真了。”
仁安郡主无法反驳,却也不认为事情有多严重:“不是说皇叔遇刺后伤重垂危?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何元微微哂:“皇叔越不露面,事情才越棘手……久经沙场的悍将,真这么容易被你伤着,又岂会被圣人视为心腹大患?”
仁安郡主素来信服他的判断,只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态,不想低头:“我……那又如何?本宫是先帝亲女,真正的金枝玉叶!皇叔还敢硬闯我的郡主府不成?”
何元微撩起眼皮:“你敢在满朝文武面前说出这话吗?”
仁安郡主:“……”
她到底知晓利害,一旦抖搂出当年代嫁之事,损及皇室颜面,不必满朝文武跳脚,紫宸殿中那位最好面子不过的皇兄第一个处置了她。
“再者,皇叔可不是富贵乡里泡大的纨绔子弟,你几时见他手软过?”何元微不轻不重地说道,“莫说你现在只是一介无权无势的郡主,便是你伯父,真把他惹急了,也不见得挡得住魏相手中屠刀。”
仁安郡主最后一丝防线在他云淡风轻的语气中彻底崩溃,脊梁骨撑不起这具金尊玉贵的皮囊,瘫倒在苇席上。
然而下一瞬,她似乎意识到,又勉强坐直了身:“王兄深夜造访,不只是为了奚落我那么简单吧?你是不是有法子了?”
何元微倒是没想到,这位胞妹在庾氏家主身边养了七年,真到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能挤出二两脑子,不由多看了她两眼。
他往杯盏中添了少许茶水,没接仁安的茬。
仁安郡主并不愚蠢,稍一细想就知道此番自作主张,已经惹恼了这位王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元微清朗皎月般的雅量旷达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强权独断和控制欲,不容一丝一毫的违抗与忤逆。
纵然是他如今视若珍宝的“十一娘”,当年违抗他许嫁回纥的决定,偷偷潜逃出西山别院时,也被他捆住手足丢进地牢,期间水米未给,折磨了足足七日。
她飞快转变了态度,低声央求道:“是仁安做错了,还请王兄指点我一条明路。”
何元微未见得有多看重这个胞妹,但他不能不护着仁安,只因她是恒王府与庾氏之间天然的纽带。
“为今之计,你只有一条路可走,”何元微转头望向窗外,乌黑的眸子里倒映出不见底的夜色,“釜底抽薪。”
***
大长公主府主屋,何菁菁就着屋角水盆洗净手上血污。“哗哗”的水声中,魏暄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终于转过头……然后显而易见地愣住了。
只见右臂伤处已经处理妥当,新换的伤药散发出丝丝清凉。包扎手法十分老道,只在纱布接头处打了个活灵活现的蝴蝶结。
魏暄:“……”
他有些不自在,又不便为这些小事发作,只得若无其事地拉上衣襟,权当没这回事:“有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