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便是想不落得惨淡收场,都难了,” 她神色漠然,虽相隔遥远,却与囚困深宫的魏暄奇异地相似,“不妨直说,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何元微却道:“你身子不好,这些诡谲算计本不该入你的耳。我告知于你,也只是想叫你知道,京中水深、风雨欲来,你想凭着皇叔庇护在此立足,是行不通的。”
见何菁菁迟迟没有拿起调羹的意思,他干脆自己舀了,亲手喂到她嘴边:“原是我的不是,不该将这些说与你听,白白损耗你的精神。思虑伤身,你正是多吃多睡的年纪,还是用些肉羹滋补气血吧。”
调羹递到柔艳粉唇边,只需张口就能含住。何元微目光柔和地瞧着她,亲昵中透着真心关切。
何菁菁低垂眉目,偏头避开调羹,一字一句冷若冰霜。
“皇叔手握帅印、举足轻重,我赌恒王兄没这个胆量斩草除根,最多说动圣人将其软禁宫中,”她理着艳如云霞的袍袖,似笑非笑地睨着何元微,“京郊尚且驻扎着八千玄甲军前锋营——那是真正从沙场上拼杀出的悍将,远非南北两衙的少爷兵可比,倘若被他们得知主帅受困,不管不顾地杀入京中,莫说南北禁卫,就是北律铁骑当道,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
何元微端着调羹的手并未放下,却逐渐收敛了笑意。
“到时会发生什么,不用我说,恒王兄也能想到。所以你也好,圣人也罢,绝不敢要皇叔性命。毕竟他活着,就是一方号令四境的人形虎符,可他若死了,镇守河西道的数万精锐立刻会变成要人命的利器。”
何菁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投落目光:“恒王兄,不必说什么选与不选,你占尽主动,却仍不敢动皇叔毫发,这已足够说明问题。”
“从来只听说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曾想有生之年还能见识‘挟督帅以号令四境’的好戏。大夏有王兄与圣人这对君臣,能延续国祚至今,可真是祖宗保佑,天命眷顾。”
何菁菁“嘲讽模式”火力全开,将何元微从头到脚奚落得体无完肤,不顾他笑话般停在原地的调羹,转身离去。
然而刚一抬腿,身后黑影闪过,燕未归的手已经拦在身前,恭敬却不失强硬道:“王爷并未允准告退,请十一娘回席。”
何菁菁这一日真是听够了“十一娘”这个称呼,脾气上来,根本不搭理燕未归,抬手扯开胭脂色的半臂上襦。
下一瞬,柔白却伤痕累累的胸背肌肤毫无预兆地暴露眼前。
燕未归本已做好对方不听劝告便将人摁回席上的打算,谁知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冒牌公主来了这么一出。他不知是被白腻肌肤晃了眼,还是被斑驳交错、新旧重叠的伤痕扎了视线,抬到一半的手再不敢往前探,触电般收回。
视线正犹豫着不知往哪放,那不将礼法规矩放在眼里的冒牌公主已经越过燕未归,将扯下的上襦搭在肩头,径自走出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