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火攻心,喝几幅汤药下去好生调养,不会有大碍。”
“有劳大夫。”
耳边窸窸窣窣不停有人说话念叨,也不停有人进进出出,池旖旖躺在床上,只觉身体疲累得很,想睁眼看看到底是谁在她耳边上聒噪,但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于是只能随他们去了,安心继续躺着。
迷迷糊糊间,她做了个极诡谲的梦,她梦见阿隆厄一箭将站在城墙上的她射穿,于是她死了,死后一个人悠悠荡荡从城门出去,经过沙场,一路来到忘川河畔,就要往那奈何桥上走,然而还没等她上桥,就被她爷爷池正清拦住了去路。
她问爷爷为何拦我,我急着上桥呢,却没想池正清一脸怒容地指了指桥边上的一口巨缸说,这些是你生前掉的眼泪,你不将它喝完,就无法投胎!
池旖旖一脸惊诧地望着那口巨缸和缸里满满的泪水,又想哭了。她向爷爷求饶,说我怎么喝也喝不完啊,求爷爷放我过去吧!然而池正清只是冷哼一声,掉头走了,竟再没管她。
望着那海缸,池旖旖一脸委屈,生前爷爷就不大搭理她,死后竟然也这么苛待她,亏她还努力破案,想还爷爷一个清白!想到这,她干脆抱着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然而还没哭上一会,边上又来了个人,问她你哭什么。她一抬头,竟是盛明夷,不由得大惊:“你怎么也死了?!”盛明夷闻言笑答:“我丢了口缸,下来找找。”
池旖旖随手一指:“是这口缸吗?”
盛明夷瞄了一眼:“正是,只是这缸里怎么装满了水了?”
“那是我的眼泪。”池旖旖小声羞涩地回答。
“哎呀!”盛明夷懊恼道:“我这缸只进不出,如今都装满了你的眼泪了,还有何用啊?”
“那,那怎么办啊?”池旖旖焦急问道,心中还暗暗埋怨爷爷,怎么能糟蹋了人家的缸呢?盛明夷的东西,大多金贵,她赔不起可怎么办呢?
正想着,就见盛明夷随手捡了块石头,一用力就将那缸给砸了个大洞,缸内的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流入了桥下的忘川河内。
池旖旖急了,跺着脚大喊:“这可怎么办啊,爷爷说我要把我的眼泪喝完才能去投胎!”
“你还想投胎?”盛明夷一把揪住她的脖颈,一边阴恻恻道:“我的缸破了,你就给我补缸吧!”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这缸明明是你自己砸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盛明夷压根不听她的,她就像只小鹌鹑一般被拎到了缸边,眼看着她就要被塞进那破洞里了,池旖旖手脚并用,剧烈扑腾起来。
“我不补缸!我不补缸!”
“五姑娘?五姑娘?说什么梦话呢?”
郑妈妈轻轻拍着池旖旖的背,哄了好一会儿她才迷迷瞪瞪醒来,醒来后两眼瞪着天花板,缓了好一会儿。郑妈妈看着她那样觉着好笑:“姑娘这是发梦了吧。”
池旖旖听见人声扭过头来,就见郑妈妈坐在床边,手里做着针线活,脚边一个小炉子,炉子上温着一药罐。
“做了个噩梦,醒来就记不得了。”池旖旖在郑妈妈的帮助下坐起身来,“我这是怎么了?”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演武堂,和盛明夷在一处,然后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姑娘晕倒了,盛将军将你送回来的,还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要喝几副药,调养调养。”
池旖旖这才想起,她当时是被爷爷的事给气得。
“许是姑娘这几日也没怎么休息好,这才一时晕了。”
池旖旖想了想,倒也是,这几日她统共也没睡几个时辰,又因为林老板的事来回奔波,情绪起伏,一下子气血上涌也是有的。好在如今她爷爷的事已基本查清,剩下的,盛明夷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也就没她什么事了,她也该为自己今后打算打算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望向郑妈妈。
这两日她整日与盛明夷凑在一处,与郑妈妈也不过夜晚睡觉时打个照面,没仔细看过她,这回见她却惊觉她似是老了十多岁,两鬓都白了,眼睛看着也模模糊糊,应是哭多了。于是她伸手按下郑妈妈手中的针线:“你这眼睛,该好好养养了,别做这些费眼的事了,府中拢共也就你我二人,哪有这么多活计要做?”
“哪就费眼睛了,不过几针就完事了。这眼下城里忙乱得很,我也是帮别人的忙。喏,就斜对过那家卖烧饼的,大人都没了,就剩一个半大小子,除了摊烧饼啥也不会,衣服破了也不知道补,我就拿过来帮着缝几针。”说着,郑妈妈又拿着线捻了捻,对着亮光穿进针眼里,刚想落针,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转而提起药罐,倒了满满一碗药出来,“哎哟,瞧我,要紧事都忘了,姑娘既已醒了,赶紧把药喝了吧。”说着,对着碗沿吹了吹,晾凉了递给池旖旖。
池旖旖接过药碗,一边小口喝着,一边想着,这事换半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