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驿站鬼气森森,凄冷的秋风从四处漏风的墙面挤进来,发出“嘘嘘”的诡异声响。
干草铺设的床上,林老板裹着棉被缩成一团,经过白天这几番严密的审问,他此刻的大脑早已成一团浆糊一般,身子也极为疲累,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睡不着,或许是这环境太为恶劣,又或许是屋外的风声太吓人了。
攥着被子,林老板翻了个身,一声叹息隐没在风中。
回想起白日里看见的梅山县破壁残垣的景象,林老板悲从中来,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个小人物,却要卷入这样一桩是非之中,原本还侥幸以为离开梅山县就能安全,却不知抓他的铁骑早已紧跟其后。
“哎……”
他又叹了口气,随即再次翻了个身,脸朝外地躺着。
这驿站早已废弃,木门早已腐朽,压根都关不严实,门窗上的窗户纸更是破成一缕一缕的,要掉不掉地挂在门上,随风摆动着,活像是坟头挂着的招魂幡。
呸呸呸,想这些干啥。
林老板心中怒骂,随即另起一边,想起了盛明夷。
盛明夷的名字,大兴朝就没人不晓的,都说他少年将才,说他在战场上势如猛虎,将入侵外族杀得片甲不留,又说他精通谋略,善用奇兵,但更多的,还是说这位将军仗着军功目中无人恣意妄为,哪怕在皇帝面前依旧行事乖张,时常遭到大臣们的弹劾。
是以林老板也看不透这盛将军,到底是何来路,也不知自己藏在心中的秘密,到底该不该告诉他。
想着想着,林老板只觉自己眼皮沉重,到底是白日奔波劳累又过于紧张,这会终于抵不住,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他就听闻耳边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似有人在房外来回踱步一般。林老板没多想,只以为是看守他的士兵,便紧了紧被子继续睡去,却没想下一刻,房门竟然从外面打开了。
不能啊,迷糊中林老板还想着,自己上床前明明已经把门栓拴住了啊,纵使这门破旧关不严实,但门栓还是完好的啊。
“噌!”剑锋出窍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一道银光闪过,林老板本能地后背抽紧,猛地睁开眼睛,泛着寒光的刀尖距离他的鼻尖也就不过一寸距离!
“谁!”他一边惊呵着一边从床上挣扎着爬起往墙边上躲,慌乱间抬头望向来人,而屋内黑洞洞,只模糊看见一高大人影。“来人啊!杀人啦!”纵然他扯着嗓子高声喊着,屋外却依旧无人回应,他想向外逃跑,还没等他下床,那人早已将路封死。
林老板瘫坐在床边,心想着今晚怕是真的逃不过了,便听那人开口叫他的名字。
“林发才!”来人这一声叫得是中气十足,气息雄厚,挺起来像是有些年纪了,而且他叫的还是林老板的本名。
“是,是小人……”林老板抖了抖,却隐约觉得此人声音有些耳熟。
果然,这人又问:“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林老板抹了抹额头的汗,惊慌之中压根无法辨认,只求饶道:“好汉饶命啊,不知何处得罪好汉,求饶了小人一条性命吧!”
来人没理他,只顾着自己说道:“林发,我问你,我交代你的事,你可做到了?!”
“交代的事?”
林老板这才稍稍定了定神,又向来人看去,借着微弱的光亮,依旧是只能看到个囫囵人影,但怎么越看越像……
“池县丞?!”
话音刚落,林老板便又立马否认:“不!不可能!池县丞全家捐躯沙场,你不可能是池县丞!”
“正因为为国捐躯,阎王才特地准我这一日还阳,让我来完成我的未了心愿。然而我池正清行得正坐得端,唯一放不下心的,便是我与你说过的……”
林老板闻言,抬头望向来人,不知怎的,他看那人轮廓,确实像是池县丞,于是就想凑近了细看,然而刚近一步,那泛着寒光的刀锋就立马劈在了他身前,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如今你我阴阳两隔,已是不可接近,会坏了你的运数,累及你子女亲眷。”
“我还有何运数可言啊!”说到这,林老板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县丞大人,我冤枉啊!”
“你的冤屈我知晓,百年后待你魂归地府,阎王自有定断,只眼下,你须得继续按我说的做。”
“我按您说的做了呀!从您府上出来,天不亮我就带着妻儿离开了梅山县,您让我走得越远越好,可还是让那盛将军给拿住了啊!”
“胡说!你若不是赌瘾犯了,怎会让人寻着?!”
“池县丞啊……我的县丞大人啊,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我这半年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搬家啊……”
“哎,苦了你了,等我见到阎王爷,自是会替你说上一嘴。”
“我倒罢了……”林老板抽抽鼻子,“脑袋尚且还挂在脖子上,只是县丞您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