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几日都没多留,赵枕流在那一日的倾盆大雨中骑马而去,跋山涉水,仍是那个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少年模样。
守城门的军士们看着稀奇,还当是有传闻中的侠客现身,议论纷纷,不多时就传遍了扬州的坊间,说辞也变成了雁过无痕的侠客行事。
坊间顿时闹得沸沸扬扬,都想瞻仰瞻仰少年侠客的风姿。
冯引阑将这话说给宋云书听时,宋云书难免莞尔。
“倒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那可不是?”冯引阑总往书房里跑,跑着跑着就莫名其妙担起了送信的任务,一到门口就要被钱管事赋予重任,“看看吧,一封庐江的,一封幽州的。”
很好分辨,一封是赵枕流的,一封是司马樨的。
前者还没干什么,但已在“故弄玄虚”地铺垫要做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后者不声不响干大事,细细碎碎地分享完边关的趣事,才说起战事快要结束了。
宋云书垂着眸子,笑意温柔。
冯引阑打量着她的神色,笑眯眯地打趣:“所以是谁打动了我家云娘的心呢?”
“尽说些浑话,”宋云书忍俊不禁,拍她手背,“再过不久就要天下太平了,咱们的版图也能安安心心地继续扩张了,多好的事情,怎么不该笑?”
冯引阑啧啧称奇:“我寻思着边关送信怪不容易的,就跟你说这些家国大事?半点儿儿女情长都没有?那也太——”
没脑子了吧。
宋云书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她的嘴。
冯引阑:“呜呜呜!”
挣扎无果,她选择放弃。
见她摆手示意投降,宋云书方才松开手,杵着她的眉心,语重心长道:“儿女情长的事现在不重要,你也别老惦记着。”
冯引阑委屈:“好嘛。”
宋云书满意地放下手。
冯引阑见状,眸色流转,往门口一躲,只探出个脑袋来问:“真不重要?”
宋云书无奈扶额:“不重要。”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问法有问题,冯引阑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真不喜欢?”
宋云书顿了顿,斜睨她,也不说话。
冯引阑得寸进尺:“一点儿都不喜欢?”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过几日要刊印的新文可写完了?”
“别转移话题,我看你就是心虚了!”
“没写完就快去写,要不然过两天再来找我求情,我也不听了。”
“我还没说是谁你就急了,还说不喜欢?”
冯引阑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八卦之光。
宋云书:“……”
她捏着信纸的指尖紧了紧,半寸长的指甲修剪得平整,并不锋利,却还是一着不慎将信纸掐出了月牙痕迹。
好在没被冯引阑看见,宋云书不动声色地用另一张信纸盖住。
冯引阑见她垂眸,当即笑意更甚,作思考状,慢吞吞道:“让我想想,是赵枕流呢,还是司、曦、呢?”
重音刻意地压在最后几个字上,她却没从宋云书的脸上看见想要的羞赧。
宋云书抿了抿唇,轻笑道:“别闹了。”
冯引阑不甘心地再打量了半晌,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不免有些挫败。
只是她不知道,宋云书的心跳的确在某一刻突然停滞了一下,乱了节拍,却还在能被控制住的范畴内。
宋云书不受控制地半垂下眼眸,映入眼帘的是行云流水般的字迹。
女郎的睫羽若受惊的蝴蝶般轻轻翕动。
战场上总是忙碌的,所以他写字时难免带着些焦躁,以前舒缓雅致的字迹沾染上了疏狂之意,排列随性,但亦有自己的风骨。
他最后写:“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宋云书唇瓣微动:“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冯引阑疑惑道:“你说什么?”
宋云书微惊,微笑着遮掩过去:“我说你,该去写书了。”
冯引阑:“……”
她悲伤得很,因为她确实还没交稿。
绣鞋忿忿地踢了一脚门槛,冯引阑转身欲走,忽而想起什么,回头道:“王氏族人已全被收押入狱,问斩时间也已定下了。”
宋云书淡淡地点头:“知道了。”
冯引阑见她神情平静,略一颔首,折身离去。
宋云书提笔欲写,只是想了又想,迟迟下不去笔,最后将笔一扔,往椅背上一靠,一手捂住了脸,慢慢闭上眼睛。
周围是静的。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一片混沌中宋云书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影,斑驳的浮现在墨色中,而后又飞快散去,只留下驳杂的残念在脑海中不断交织回荡。
她长长地吁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