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夫妇家里贫苦,也是在竹下斋推出纸张这些玩意儿后,才得以省出些银钱为儿子添置念书的东西,所以认定是从竹下斋买的东西出了问题。
但因姜氏子用东西节省,笔墨损耗大,纸张都是一张掰成两张用,在剩下能作为证物的笔墨纸张上都只剩下一星半点的标记。
庐江仵作几经纠结,最后认定无法确定是出自竹下斋。
所以他们才带着全部家用闹来了扬州城。
老头子言之凿凿:“我们带了庐江仵作给的鉴书,就是纸张笔墨出的问题!再没有标记又如何?那工艺只有竹下斋有,我们也买不起别的!”
老婆子哭着在旁边帮腔:“您要是不帮我们做主,我们就去上告天听!让皇帝爷也看看你们草菅人命该不该有报应!”
圣上哪儿是你们轻易能见着的。
李太守觉得脑仁儿生疼,又不能露出不耐烦来。
——且看看堂下的百姓,都被他们煽风点火成什么样了?
本来还是一半人信宋云书,一半人信姜氏夫妇的,姜氏夫妇这么又是哭又是闹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脸上的动摇。
他们是百姓,自然也容易共情于百姓。
宋云书晓得这个道理,并不着急。
令人取了鉴书过来看过,李太守皱眉道:“庐江仵作说得不错,证物不足,本官也无法断定竹下斋有罪,否则待竹下斋亦是不公。”
“大人莫急,”老婆子冷笑一声,指着宋云书,大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么狠毒的贱蹄子也会被人抓着把柄,没想到吧?”
宋云书挑了挑眉,悉听尊便。
李太守拍桌:“说清楚!公堂上少说废话!”
老头子这才上前,哀哀凄凄道:“咱们来了扬州城几人,遇上位善心的年轻人,知道了我们儿子去的冤,愿意替我们作证人——他可是竹下斋的工匠!大人该信了吧!”
李太守听得费劲,心里嫌麻烦,但还得叫来衙役,装作关切地问姜氏夫妇:“叫什么名字?本官叫人去找来。”
老头子道:“不必劳烦大人,他已经过来了。”
感情还是他多事了。
直说有备而来不就得了。
李太守何等人精,只是明知道眼前这桩闹剧是竹下斋与另一方势力的政斗,他也不能将人全都赶走,还是要认认真真地办个糊涂案。
宋云书循声望去。
果然是张老四。
她轻轻眯了眯眼。
竹竿似的瘦高工匠恭敬地上前行礼:“草民张老四,竹下斋的工匠,拜见大人。”
“宋氏,你可承认他的身份?”李太守看向一脸淡定的宋云书。
宋云书微笑:“承认。”
她倒还笑得出来。
李太守顿了顿,心下轻嗤一声。
张老四看向她时,下意识还低了低头,很是愧疚地道:“东家,虽很感激您能让我在竹下斋做事,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我实在于心不忍……”
说得好像真有很多苦衷似的。
宋云书没当回事儿,只笑吟吟地看了赵枕流一眼,拢起袖子,柔声道:“你开心就好。”
张老四:“……”
他也编不下去了。
赵枕流倒是看懂了她的意思,唇边带出一丝苦笑。
宋云书怀疑张老四是从林娘子的身份泄露、第一次上公堂开始,他一直不愿相信,后来时间长了没出事,更觉得不可能,后来他还因怀疑的愧疚厚待张老四三分。
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是出事了。
可若不是已经毫无消息的扬州宋氏的棋子,那还会是谁呢?
他还没想明白。
宋云书已经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张老四,虽说我竹下斋待你不薄,可你前几日在钱庄里存的银钱,数额之大,可不是我竹下斋发得出的。还是说,你还有另外的东家?”
一字一句,轻柔无比,却意指张老四收了别人的贿赂诬陷于他。
张老四又哪里晓得自己那么早就被盯上了,脸上一白,开口问的却是:“你凭什么去查我在钱庄里有多少钱财?!”
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试图补救:“我的钱从何而来与你何干?!”
“是用了些手段,大人,我认错。”宋云书十分光明正大地承认了,“钱庄的东家是我的好友,传了个话而已,绝对没用非常手段。”
李太守:“……”
他深感心力交瘁。
颇带绝望地挥了挥手,李太守道:“好了,张老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老四本还想挣扎,可一转头,就对上宋云书那张云鬓花颜的美人面。
她笑吟吟地做了个“王”的口型。
张老四脸色灰败,再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