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眼压在书上的梅枝,花苞都还青涩,想来还得在水瓶中养几日,才能等来花开,却早早地被人折下来送人了。
她不自在地小声嘀咕:“谁想知道这些事了?”
百无聊赖坐在一边的冯引阑下意识问:“什么?”
宋云书更不自在了,揉揉鼻尖:“没什么。”
她想要写封回信,可是才写下“早日归来”几个字,宋云书就不知道还要说、还能说些什么了。
也是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的生活有些乏味。
人家在打仗,她再写公务发牢骚,万一影响了心情就不好了。
再者,信件又让谁去送呢?
司马樨是有自己的办法,她可没那个能力找人送信去前线。
冯引阑看出她的纠结,偏要看了个够,才肯慢悠悠道:“钱管事还说了,送信的人就等在驿站,若是有回信,叫人送过去就是了。”
宋云书:“……”
落在下风的感觉属实很是微妙。
“得了,不逗你了,看你脸皮薄的,”冯引阑笑眯眯地摇头,自觉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认真写,别辜负了人家这份心意。”
宋云书一声不吭地拿过了笔墨,耳尖的红还有些挣扎,手已经诚实地拿起了笔。
那一枝梅花顺理成章地让她想起了一首诗。
“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
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
念书时曾经无比向往过的美好意境,有一日当真出现在了自己身上。
宋云书有些惶恐。
可她无可否认自己是开心的。
那枝梅花最后被她养在了一只白净瓶里,清水养着,倒真活到了花开的时候,让整间书房都弥漫着冷清的香气。
只是信件最终没有送出去。
宋云书在工作间隙,偶尔会看着那梅花漫不经心地想着。
她与司马樨是不是逾矩了。
没有答案。
宋云书也无暇去做这种无谓的猜想。
秋天里的第一场大雨带来了寒凉,街边的花草树木开始不动声色地凋零,人们开始换上厚一点的衣服,期盼着这一年能够丰收。
竹下斋的客人依然络绎不绝,但其他式微的书铺也都明白了这种势头避无可避。
直到某天,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妇拿着血书的木板出现在竹下斋的门前。
他们不对着书铺里面,而对着周遭的来客,展示着手里一人高的木板,哭喊得声嘶力竭阻拦客人们的进入:“他们卖的东西有毒!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不像是演的。
他们都已是六七十岁的高龄,头发花白凌乱,身形佝偻矮小,托起血书“奸商还吾儿命来”的两双手都刻满了年年岁岁的纹路。
于是有人同情地丢下两个铜子,有人真生了疑虑,更多的人觉得晦气,当真就从竹下斋两边离去,决定短时间内不再过来。
有书生问他们:“命案怎的不去报官?”
老人家就说:“他们势大,官员不管的。”
很多平头百姓当真信了,跟着在竹下斋的门前啐一口唾沫,大声斥责“奸商”,还要将这事传得人人皆知。
守在门边的迎客的婢女们哪儿见过这个架势,上去劝阻,却被两个老人家反手推倒,还被指指点点地说着“欺负老人家”。
婢女也就不敢拦了,哭着进去找管事,说有人闹事。
钱管事往外一瞧,本想让护卫将人赶走,又顾及着恐怕会被当作畏罪,只好匆匆地去了书房找东家,说清楚事情的缘由。
这事情显然是预备而来,短短时间里就闹得满城风雨。
宋云书听罢,眸色一沉:“可知道他们的来路?”
“我让护卫穿着常服去探听了,说起来……有些不寻常。”钱管事解释道。
“他们是庐江人氏,姓姜,时代渔樵为生,只有一个儿子,但不大争气,三十多岁了还只是个穷书生。据说在家里好好的,平日里只与笔墨为伴,前些日子突然死了,仵作说是死于毒害。他们就咬死了是我们笔墨纸张的问题。”
庐江人士,竹下斋发家之地。
倒是会挑地方。
宋云书自己上辈子就是钻研笔墨纸砚的手艺人,品控质检专业得很,她不相信自己的东西会出问题——说句难听的,要真有毒,她早就死了。
况且事到如今,显然是有人在有心算无心。
宋云书再问:“那仵作可有说是纸张笔墨的问题?”
“有,”钱管事点头,“但从姜家搜出来的纸张笔墨都是残缺的,分辨不出是不是从咱们家买的,所以……才没沾上官司。”
按姜家的说法是,他们只买得起竹下斋的东西,定是官员包庇竹下斋。
宋云书揉了揉眉心,轻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