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摸黑来到了书房奋战。
再然后,一不小心天就亮了。
再一不小心,天色就又要暗下来了。
好在前段时间处理了大部分事务,这关上一天半也影响不了什么,更没什么人会闯进来看见她衣衫不整的样子。
——她还穿着雪白的中衣,外披一件大袖外衫,头发用一根绸带松松地系在脑后。
若非有些苍白的脸色和青黑的眼圈,看起来还有些海棠春睡的味道。
宋云书的脸上本还有些兴奋带来的潮红,但随着冯引阑推开了窗,慢慢就被吹进来的清风吹散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斜眼睨冯引阑:“你就不担心?”
“不担心。”冯引阑不假思索地答。
宋云书就皱了皱鼻子,只当手里的点心就是冯引阑,恶狠狠地咬上一口:“好呀你,说好的好姐妹,都不在乎我死活的。”
生生死死地毫不避讳地往外说,却都是明晃晃的打趣意思。
冯引阑凑上去端详她的脸,笑嘻嘻地拧她的腮帮子:“通宵写东西算什么?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熬夜都是小事。”
据说文艺工作者的灵感更容易在半夜迸发。
宋云书见过半夜亮灯爬起来作文章的雁娘,也见过为了赶稿“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冯引阑,倒是颇为赞同这个说法。
见她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冯引阑登时笑意更甚。
“偶尔熬夜是没什么,一直这样就不行了。你也要晓得,我可是会正经吃饭的,熬夜之后也是会睡个安稳觉回来的。”
宋云书喝完粥,好声好气地应:“知道了。”
“行,”冯引阑也不再多说,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稿子,“说吧,这次的新想法是什么样的?也让我听听值不值你这样熬夜。”
宋云书顿了顿,向她娓娓道来。
在学堂废址上孜孜不倦教书的孙羽、用横倒树干当座椅还自得其乐的孩童,都让宋云书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或多或少带着些狭隘。
这个时代人人都苦难,她能做的或许可以更多。
于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希望工程。
一项诞生于二十世纪的东方,让后人为之称颂不已的教育工程。
在庐江时她设立了奖学金与勤工俭学,有了“校招”的雏形,之后又开始试着进行职业教育培训,效果都还不错,接下来的方向或许可以试试希望工程。
——免除所有学杂费,只为能普及教育。
而在这个朝代她还要做的,是让男生女生都能进入学堂念书。
“……很宏大的想法,”冯引阑看着她的神情有些复杂,“但是就算竹下斋眼下的收益不错,要支撑起这样的事业也非常困难。”
那个时代推行希望工程是由国家主导,不愁资金渠道,自然会轻松许多。
宋云书知道这个道理,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她喟叹道:“引阑,我们可以慢慢来。从南金巷子建起第一个学堂,教养出那七八个小孩开始,慢慢地再去建第二座、第三座……”
冯引阑想了想,问她:“你有没有想过,一共要建多少座学堂?”
“我不知道。”
宋云书很少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可就是这样的话,她说出来也是沉静又坚定的,好像没有什么困难能拦住她。
“至少……竹下斋开到哪里,学堂就会建到哪里。”
“云娘,我不是不想看到那一天,可是,”冯引阑说这话时终于像个二十多岁、已历经千帆的大姐姐,而不是会和她嬉笑打闹的小姐妹,“可是这不该是我们去做的。”
宋云书没说什么,却像是在无声地反抗。
冯引阑搬了个椅子靠过去,倚在她的身边,轻柔地跟她讲:“大雍已经很乱了,偏安一隅明哲保身就很好,你做得再多,或许都会是无用功。”
其实关于大雍军队在西北节节败退的传闻早就漫天飞了。
饶是闺中女儿家,或许都会在不经意间听去几分。
只不过江南还算得上安稳,就没人当一回事。
宋云书眉间轻蹙:“正因是乱世,我才想着叫外头流离失所的孩子也能有个去处,在学堂里好歹还能有些安生日子。”
“云娘,也正因我当你是知己,才想劝你莫要去趟这浑水。”
冯引阑握紧她的手,低低地叹了一声。
宋云书却只觉出她的指尖异常冰凉,想说的话一时间也顿住了。
冯引阑面带怅惘:“你知道,我是个寡妇。你大抵不知道,我的夫婿就是想着保家卫国参军去了西北,死在了匈奴人的手里。”
宋云书怔住,反握住她的手,不自觉地呢喃:“你们……”
“我与他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冯引阑的眼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