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快再给他看看,他好像不太对劲。”
宋云书其实更想问,不会是狗血的失忆情节被自己碰上了吧?
司曦很虚弱,唇瓣动了动,但说不出话来,只那双漂亮的凤眸怔愣地望着房梁,一眨不眨地盯了许久,才稍微落回到宋云书的身上。
大夫也没把这话当真,摇头笑道:“女郎说笑了,这位郎君眼神清明,神志也清醒,只是病体孱弱需得好好将养才是。”
宋云书便再侧过头,与床榻上的青年对视。
她还是觉得司曦的状态不大对。
司曦眨眼的频率极平缓,单薄的眼皮掩不去那双眼眸的丽色,病弱让他不自觉卸去了通身的慑人威势,看人时有种纨绔子历尽欢场后的意兴阑珊,靡丽而颓艳。
一眼望进去,心神宛如坠入了流沙之中。
宋云书微微晃神,仓促地错开视线,心下却惦念着方才窥见的几分空空落落。
他的眼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让他像一只悬在风里、没有系线的纸鸢。
“劳烦大夫了。”宋云书从那股泥沼中挣脱,轻轻对大夫颔首,又取了贴身的荷包给大夫拿银钱,“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倒也没什么。
高烧退下,司曦身上最要紧的就是外伤,一日三次的清理伤口换敷料即可,再辅以汤药补品温养,忌食辛辣油腻之类的也是常情。
大夫上了年纪,说起这些一兴起就停不下来,直到口干舌燥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啰嗦,当即就对宋云书拱手告辞。
宋云书要送,大夫也未再三推辞,由着她送出了客栈。
安排仆役去熬的药也好了,匆匆忙忙地要送上楼,宋云书刚好撞见,几番犹豫后还是挥退了仆役,左手端着药碗进了厢房,再紧闭房门。
司曦的目光静静地落在虚空中。
绣墩隔的有些远,宋云书看了看左手里晃荡的药碗,右手裹得僵直地垂落身侧,索性便直接在床榻边上坐了下来,垂着眸子没去看他。
“喝药吧。”
语气轻轻柔柔,听起来有点像哄小孩。
司曦终于看向了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病弱的怏怏:“我的手可是你亲自踩断的。”
青年许久没说话,中途还发了两次高烧,声音喑哑得很。
宋云书:“……”
她别过头,轻咳一声:“我手也差点断了。”
所以指望她也没用。
“那就不喝了。”他慢慢闭上眼睛,不像是耍赖,倒真有几分解脱般的释然。
“不行。”长时间这么端着碗也很累,宋云书索性先将碗放下,换了个方向,方便用左手去揽他的脖颈,迫他顺势起身,“你小心点,别把伤口再弄裂开了。”
大夫给他清理伤口时,好几盆血水都是宋云书送出去的,看得她也心慌。
他的伤势之严重简直超乎想象。
司曦却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正好。”
正好什么?
宋云书无暇去顾及他的繁复心思,成年男性的重量压在腿上,她有些承受不住,艰难地探手去够柜子上的药碗,好险没弄洒出来。
“你再坐起来点,用你的右手喝药。”
她的左手端着药碗,白皙的手背上能看见轻轻凸起的青筋,像是在替主人诉说她的劳累无力,司曦微微抬眸,看见了她休息不足的青黑眼圈。
她到底要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
半晌没等到他的反应,宋云书蹙眉催促:“快点,我拿不住了。”
司曦总算伸出右手,拿起汤匙后用虎口挟起药碗,很快便喝完了药,再将药碗放回她的手上,与她对视一眼。
宋云书:“……你明明可以自己喝。”
这话听起来有些怨念,但她还是尽可能轻柔地将司曦放下,给他掖好被子,才用被压麻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去放碗。
司曦看着她的身影,问:“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快点好起来赔钱,”宋云书不假思索地应,腾出手给自己倒茶,打算用热茶纾解一下通身的疲惫,语重心长道,“你这身伤我可填了不少钱进去,不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还要替你遮掩身份,麻烦得紧,能都折现吗?”
司曦:“……”
他是记得宋云书的,可是前几次见面,她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司曦沉默了好一会儿,右手勉力地揉了揉额角,徐徐道:“你也可以不救我。”
宋云书的笑意温柔又诚恳:“见死不救是不对的。”
才怪。
主要是看重你的身份。
司曦看不清她眼中的笑意,倒也不会真信了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至少,以他对宋云书的了解,她是个好人,但也是个聪明人。
他不打算去深究缘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