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在司曦前头蹲下身来,转头冲她一笑。
宋云书:“……那可能不太行。”
她的手才伤了,伤处还新鲜着,要扶起一个青年男子可谓是天方夜谭。
然而对上车夫疑惑的眼神,她还得给司曦找个理由遮掩,托着右手手臂,指尖小幅度地动了动,素白的脸上带出无奈的神色。
“刚才看见他太着急,不小心摔了,伤着手骨头了。”
再然后,她看着车夫想把司曦的手搭在肩上,又不得不继续出言提醒:“他的左手……好像也断了。”
踩上去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实打实的用了力气,后头还趔趄补上了几下。
……所以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车夫束手无策地看了看司曦,又扭头求助般看向宋云书,在看到她不自然托着的手后,更加手足无措地挠起了脑袋。
宋云书很想掩面扶额,然而她做不到。
最后的最后,司曦是被车夫一肩扛上马车的,虽然小心避开了最大的伤处,但想来跟个包袱一样上下颠簸着也不会太舒服。
宋云书的伤终于得到处理。
车夫上过战场,处理起伤口来讲究一个快和糙,隔着绢帕摸索着将她的手复位,寻来几个竹片用布条包裹着固定骨头,告诉她:“进城后女郎得去医馆看看,我下手不知轻重,要是骨头对偏了就不好了。”
不知道是司曦留了手,还是他也被伤痛折磨得没什么力气了,宋云书的手伤倒也没到骨折的地步,也就是角度刁钻导致了严重脱臼。
至于司曦……他的手倒是折得很干脆,可见宋云书被他那一吓激得用了多大的力道。
离会稽的路程不远,最多只剩一日。
宋云书笑着道谢:“得亏沈九姑娘是派您陪我来的,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直来直往、不谙世事的车夫顿时局促起来:“您言重了!言重了!”
“是您过谦了。”宋云书摇头,右手现在是彻底动弹不了了,她只能用左手浸湿了软帕给高热的司曦擦汗,“他这高热可还有别的法子?”
现代医学中说,温度太高容易烧坏脑子。
宋云书还是有点担心的。
“这在野外确实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车夫为难地看着青年通红的脸,“冷敷没用的话,等进了城找人用酒擦身、再找医馆去治病疗伤才行。”
司曦的伤已经很重,但他运气却好,止血很快,就是转眼又发起了高烧。
折腾半天,最后还是车夫熟门熟路地找了条小溪,接了凉水来给他冷敷降温,才让温度勉强维持在了一个平稳状态,没有继续升温。
宋云书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她的手是凉的,落在滚烫的额间让司曦有片刻的清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能从一丝光亮中窥见昏黄油灯光影中神情忧虑的女郎。
车夫已经退下去休息了。
她突然凑过来,取下他头上的湿软帕,换上另一张更沁凉的帕子。
司曦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感受到那双明亮的眼眸,带着不含杂质的、透彻的关怀。
她小声嘀咕:“这别是救不活了吧……”
司曦:“……”
他无力地闭上眼,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是被重重一踩的钝痛错位感犹自挥之不去,简直和他刚才听见女郎说话的心情别无二致。
耳边是她的惊呼:“别乱动啊!”
紧接着是有人捧起了他的左手,小心地放回柔软的垫子上。
昏睡过去前,司曦突然想要笑一笑,可惜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完全不知道是昏睡的人在作死,宋云书心力交瘁地用着自己不适应的左手,又要过一会儿给他换帕子,又要控制住他时不时在梦中有所动作。
漫漫长夜就在鸡飞狗跳中过去。
太阳刚冒出一个边缘,车夫便驾着马,带着两位伤员赶往会稽城。
重伤伤员占据了车里的大部分空间,宋云书只能靠在窗边,昏昏沉沉地补觉,时不时就在马车的颠簸或者伤员的折腾里醒来,顺理成章地获得了一对黑眼圈。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她揉了揉,下意识伸手去摸伤员脑门。
——感天谢地,温度总算降下来了。
宋云书松了口气,掀开窗帘看向外头,入目是逐渐繁盛起来的烟火气。
会稽城到了。
车夫喜气洋洋地喊:“女郎,咱们到了!”
宋云书含笑点头:“是。”
会稽城楼巍峨,有官兵巡视,古朴的大门敞开迎客,已有许多的百姓在排队,由守门官兵一个个地查看对照身份文牒,确定无误才能放入城中。
马车驶向另一边的马车队伍,开始排队。
宋云书扭头看了看面色平稳的司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