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比寻常人走出来的路宽敞一些,路况并不好,不常坐马车的人很难承受得起在车上上下起伏的糟心感。
也就比自己骑马好一点。
宋云书想起沈昭跟她的说起过的军营过往,心有余悸且万般欣慰地笑起来,扶着车厢里的窗户框道:“歇息吧。”
车夫:“好嘞。”
不管是人还是马都需要偶尔停下来修整,有的时候运气好遇见客栈,有的时候就只能风餐露宿,纵然车夫经验再老道,也不能保证路途上的生活能舒坦。
就这么走了五天,才到了一个毗邻会稽的荒村。
村子里早已没人住了,从窗口远远一望,只能看见断壁残垣和荒草丛生的房屋,看上去已经荒废许久了,路边还有被雨水冲刷得不大干净的血迹。
常年奔波在这条路上的车夫解释说:“前段时间这附近很乱,流民多得很,那些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把村子屠了,还是官府派兵来绞杀的。”
车夫是沈昭的手下,向来随沈府管事奔走于各处田庄收租采买。
此来是受了沈昭的叮嘱帮忙。
宋云书忽而问道:“可是腊月前?”
“是,正好平了风波,大家过年也过得舒坦。”车夫憨笑道,“女郎莫要怕,这儿也就是看着渗人点。”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不好再赶路,他们只能留在这儿过夜。
宋云书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流民出没的时间点,刚好能与原主父母去世的时间重合起来,这样算来……这里大概当真就是宋父宋母的葬身之地。
雁娘说,他们死于流民劫道。
宋云书放下窗帘,探身出了车厢,跳下马车。
正坐在官道边一块大石头旁吃干粮的车夫看着,茫然地咀嚼着干粮,问她:“女郎怎的出来了?可是有事?”
孤身女子出远门本就不合礼节,通常都是得掩盖行踪、不露真容的。
宋云书穿着轻简的窄袖裙裳,活动起来方便,只是在车夫真诚纯朴的关注下,她也只能在袖中裙下活动手腕脚腕,帮助血液流通。
她面上笑道:“车上闷热得很,下来走走。”
车夫了悟般点头,道:“女郎小心些。”
宋云书自然点头应下。
那荒芜的村落就在不远处,夕阳下有盘旋的昏鸦,老粝的叫声盘旋在极低的天际,只有簌簌作响的老树枝桠作陪。
宋云书举目四望,满眼破败。
她看见了村头古树上系满了红绸木牌,随风而动,碰撞作响,显得那棵树喜气洋洋,仿佛一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还会有许多年轻儿女相携而来,挂上自己的期盼。
中年的车夫还在絮絮叨叨地感慨着:“这树从前是很灵验的许愿树,如今冤魂太多,再无人敢来许愿了……”
宋云书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
树上的红绸木牌都挂了不断的时日,有的绸带风化,并着木牌落在地上,被风吹雨打着半身藏入淤泥;有的红绸坚守着,但也逐渐失去了最初的鲜艳。
她用绢帕包裹着捡起遗落的木牌,想了想,一一放进树洞里。
夜幕将临,一点夜色如墨汁入水般迅速渲染开来。
宋云书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前方,再回眸,苍茫原野上只有醒目的许愿树,枝叶生长得左繁右疏,像是守夜人在为行者指引着方向。
好似亘古守望在这里的巨树,能让人心生某种奇异的敬畏。
宋云书决定再往前走几步,总归还没有天黑,她还想去看看这个已经覆灭的村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才几个月,荒草已经半人高。
她需要一手挥开杂草,一手拎起裙摆,才能踏入这方“禁地”。
宋云书费了好大的力气,累得站在荒草里头气喘吁吁,脚下的地面却柔软得让她差点没站住,一个趔趄好险扶住了一旁的树干。
——等等,柔软???
宋云书整个人都一僵。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地循环播放起车夫说的话:“……冤魂太多……”
宋云书闭了闭眼,告诫自己鬼神之说都是荒谬言论,她是个无神论主义者、祖国新时代的花朵、新时代的接班人……
【宿主,您不用自己吓自己,那真的只是个人而已。】
小乙也万万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宿主竟然会怕鬼——实在是太可怜了啊哈哈哈哈哈!
但是小乙不说,小乙努力做个关爱宿主的好系统。
闻言,宋云书总算低下头,小心地将余光落在了地上,直到人形映入眼帘,她才彻底放心,松了口气,蹲下来查看这人的状况。
小小的光团被她的意识突如其来的反复揉捏,没痛感,就是看着都难受。
宋云书的心声听起来甚至带笑。
【小乙,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