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工一事的确麻烦,这个时代还没有纸的说法,百姓们对于未知的东西大多会保持恐惧,乃至于质疑,鲜少有人会愿意尝试一门新兴职业。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工钱到位了,人自然能找来。
只是宋云书眼下能动用的钱财并不多,光是给建设工坊的工匠结算,便将她手里的流动资金花去了大半,用来找造纸工的预算并不高。
再者,他们不懂技术,都得从头学起。
这样算下来,工钱给高了更是个折本买卖。
宋云书查阅了佣书的名单,没有问题,便不得不为造纸工的事情忧愁起来。
赵枕流受她雇佣,赚多少银钱全看做的事多少,造纸工的事情遇阻,他也烦躁得很,侧目问她:“造纸工究竟是做什么的?要会很复杂的东西么?”
旁边月娘乖巧了还没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跑过去寻刚回来的林娘子和小花了。
林娘子带了梯子过来,见她已经下来,自然也松了口气。
小花记吃不记打,很快便再和月娘玩闹到一处。
只是这一回,林娘子再不敢放任她俩了,一直跟在旁边守着。
宋云书与林娘子交换了眼神,才敢放心与赵枕流商量事情。
“却也不是,”宋云书略一迟疑,轻声解释,“造纸是我从一本古书上学来的法子,民间没有流传,做工全部先由我带着,学会了再自己上手。”
赵枕流便又问:“学起来难吗?”
宋云书答:“不难。”
赵枕流想了又想,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那不如你把工钱给的高些,咱们对外只说招收小工,必然会有人趋之若鹜的!”
宋云书的指节叩击着石桌的桌面,她捏着指尖带出点苦笑来:“地主家是当真没有余粮了,我给你的预算已经是极限。”
竹下斋还算赚钱,可她这个主家忙着修工坊的事儿,隔三差五便要关门谢客,这便已经阻了不少的财路。
雁娘看她四处奔走操劳,心疼不已,还特意跟她聊了这事。
所以她这两日忙着工坊之事,性子怯懦的雁娘自愿守着书铺迎客,竹下斋的客人多是老客,没怎么出岔子,赚的钱也算是帮她解决了几分燃眉之急。
可是经商前期本就是个无底洞,又哪里是一个竹下斋便能全然供养起的?
赵枕流看得出她是真为难,一时间也是烦恼无比:“可事到如今,你急着开工,除去这个法子我也想不出别的了。”
宋云书不知想到些什么,神情渐渐舒缓下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少年郎。
“要不然——”
她欲言又止。
赵枕流等了半天,等得抓心挠肺,也没等着下一句话,不由得催促:“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难不成还跟我有关?”
宋云书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有关。”
赵枕流一哽,很是不可思议地笑起来:“我一个穷书生,还能帮你出钱不成?”
“不要你出钱,但是需要你替我作保。”
宋云书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并不需要他们会造纸的技术。既然如此,那我便把那修工坊的五十个工匠请回来,你说如何?”
赵枕流蹙眉:“可你上次给的工钱,比这次招小工的高。”
言下之意就是待遇不同,不清楚那些工匠的意愿。
“但我上次给的工钱本就因急工超出常人,所以我想,我应当也有些信誉可言。加上我希望你作中人担保,先付一部分工钱,立下契约,在此时完结后我再补结剩下的工钱。”
宋云书一边踱步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语调仍带犹豫,但也随着话已出口越来越顺畅。
她最后转过身,对着赵枕流莞尔一笑。
“只是我并不确定,你愿不愿意做这个中人,毕竟是有风险的。”
赵阿翁曾经对她说起过许多赵枕流的事情,最多的就是,他有多受平安巷子那一片民众的信任,善名才名又有多受街坊邻居认同。
那五十名工匠的来历宋云书没有去干涉,但是轻易便能想到,依赵枕流的性子,多半是先从身边的人找起,那些人果然也与他很是相熟。
所以让赵枕流作担保人大概是最有用的。
赵枕流闻言,也是沉默良久。
诚如宋云书坦率直言,这件事情是有风险的,若是宋云书事后背弃承诺,他这个中人也难免会落得声名扫地。
只是——
“你当真确定你所说的纸,能让你迅速盈利?”
“确定。”
“那我便做这个中人吧。”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赵枕流的同意之快超过了宋云书的预料。
宋云书只好把准备好的忽悠之词放回肚子里,笑意吟吟地问:“我说,你便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