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你刚入无情道的时候?”周梧问道。
“是,他是我杀的第一个人,虽然任务失败了。”余越随意应道,注意力全放在安抚马上去了,丝毫没有注意道周梧眼里的震惊。
一想到尤左使昨日死时的惨状,他根本无法想象余越是怎么杀的傅有淮,而傅有淮又是怎么福大命大逃过一劫的。只是见余越一心骑马前去,似乎无意再谈起这件事,他只能将心中的好奇暂时搁下。
“那他昨天为什么还愿意放过我们?”
尤其是……放过你,一个曾经置她于死地的人。
“因为他本心不坏。”余越十分肯定地说道。
虽然她一出烟霞关就听说有轮回宗的人在追杀无情道,但是她千提防万提防,万万没想到追杀他们的人竟然是傅有淮。
她以为是她当年突然入了无情道,又突然杀了他,所以他怀恨在心,一心杀尽天下无情道。但是昨晚,她的命就在她的手上,他却选择了放过她。
她觉得这件事说不通。
“我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余越最后总结道。
“师妹你居然认为他是正人君子?你难道不知道他……”
周梧一急,抓着的缰绳一紧,马被扯得原地打转,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怎么了?”余越接过话来。
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是不是还是像年少时那样,总是被人欺负?
还是说他学会了还手,所以才会像如今这般臭名昭著。
她朝他投去期待的眼神,等待着能从他口中再听到一些关于她徒弟的事。
“他……”
话到嘴边,周梧又不打算说了,因为他突然想起,当年傅有淮对他师父那场人尽皆知的单相思,作为主角的余越似乎并不知道。
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捋了下时间线,当年似乎是余越入无情道在前,傅有淮的单相思暴露在后。
那个时候余越已经在烟霞关外了,按理说,应该不知道此事。
但是为什么道门中流传的却是,因为傅有淮对余越怀有非分之想,所以逼得余越入了无情道。
“他怎么了?”余越又问了一次。
“他……这些年他杀了很多人。”周梧随便拿了件事来应付。
余越淡淡地应了声“哦”,看样子似乎很失望,似乎在说,杀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师妹你也不要太伤心,他已经是轮回宗的人了,轮回宗你也知道的。坏事做尽,道门中人人得而诛之。虽然之前他是你的徒弟,但是现在……”
“现在我是无情道的道修嘛,我没有徒弟啦~”余越没心没肺地说道,抓起缰绳,扬长而去。
红鞍白马之上,一身柘黄罗纱长裙的少女高高将长鞭扬起,策马奔向不远处的桃林。
午后暖阳与淡粉花瓣一同飘落在身,如瀑般的三千青丝随微风翩然起舞,背后两把威风凛凛的长剑为其柔软之中增添几分豪气。
此刻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背影,周梧才觉得,九年前的那个师妹似乎真的回来了。
“师兄快点跟上。”
“好。”周梧郑重其事地回应道,以余越听不到的声音回应道。
要是九年前,他也能如此硬气地回应她的话,当年去无情道的,就不会只有她一个人了。
*
余越当年去无情道,去得很突然。
前一晚他们还在过斋堂一起吃饭,后一天就说人已经去了烟霞关。
那年冬至,下了一场好大的雪,雪厚及膝,整座牯牛山的山头白茫茫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中群鸦乱飞。
方寸、顾随、还有他,他们三个人在山门外跪了一整天,跪求掌门把余越从无情道接回来。
因为他们知道,去了无情道的道修,最后都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不问红尘,不管俗世,不论死活,也不分是非。
他们不想他们的小师妹变成行尸走肉。
膝盖被冰冷的雪水浸湿,刺骨的寒凉直往骨头里钻。凛风如刃,刮在脸上生疼,他们三人发梢眉间睫上都结了霜,也没能改变掌门的决心。
“可我们本来就欠无情道一个人不是吗?”
当晚,掌门实在不忍心看他们继续跪下去,来到山门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还记得越儿是怎么来的吗?”掌门又问。
一语惊醒梦中人。
二十年前,益州城,莲花山大会,十二岁的方寸和顾随代表长生道去打青云榜。
下山的路上,他们遇到一个迷路的小团子,穿着杏黄夹袄,双丫髻上系着一抹明亮的黄色缎带。
小团子脸颊肉嘟嘟的,只是眼眶通红,乌黑的睫毛上挂着泪花。
她奶声奶气但又十分坚定地问他们:
“请问你们是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