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单多如牛毛,十五辆马车马不停蹄来回奔波。除夕将近,备年货拼马车的村民络绎不绝。
单单放银村都供不应求。甚至其他村落村民,专门跑去放银村搭车。
近十日,宋其月忙得脚不沾地,口干舌燥。
烛光如豆,她端坐在案几前,拨动算盘合计了一下,除去人工开支,每日约莫四两银子入账。
小桃端来一盏蜜饯酸梅泡茶,一碟蒸酥果馅儿,心疼道:“老祖奶,歇会吧!每日子时睡,寅时起,又不正经吃饭,身子受不了的。”
宋其月抿一口茶,笑道:“正值旺季,不拼不行。”
“每日四两进账,假日时日便能还清债务,何必这么大压力?”
宋其月笑着摇摇头,旺季不常在。年前备货,年后走亲访友这两波客流量还是要抓住,何况现在需大于供。奈何本钱不足,实在头疼。
她蹙眉思忖半晌,吩咐道:“明日再发一批折扇,开启拼包月、拼包季、拼包年业务,最多限四人拼。”
小桃一脸懵然。
宋其月执笔将细则一一写下。
拼包月,客户可从拼马车即日起往后推三十日享受拼马车服务。拼包季、拼半年、拼包半年、拼包年以此类推。
拼包月,二两银子;拼包季,五两银子;拼包半年,九两银子;拼包年,十两银子。
一辆马车最多四人拼,亲属通用,一卡每次一人,但马车最多坐四人。
随叫随到,每天最多两次。还是由放银村作为试点。
很快,永安镇又炸开了锅。人们心里盘算着,倘若四人拼马车,包月每次才八文一次,包季每次合七文,包年每次才合三文。
多数人窜门结对,选择了包年。
银子每日流水般进入。宋其月请来工匠,加班加点赶做了十几辆马车,又招了十几个马夫,全部投入羊错村。
这一日除夕,骤雪初霁,天空湛蓝。
家家户户忙活过年,并没有什么单子。宋其月命三人四留守,每人封了二十文红包,其余全放假回家。
小桃早早准备了一只供鸡、一尾鲤鱼、一方白肉、几碟水果点心、供桌香烛。只等入夜敬天地,祭财神灶王爷。
宋其月随手拾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香甜软糯。小桃气得脸盘通红,嗔怪道:“老祖奶,这些贡品都是各路神仙吃完了咱们才能吃!”
“这么多,吃一个,想必神仙也不会小气。”宋其月撇撇嘴。
正说着,暖帘外有马夫来报,凌无书来访。
主仆两人皆是一怔,猜不透他大年下来做什么。
宋其月披上黑灰鼠貂披风,迎了出去。
前院专门腾出一处空地安置马车,几匹马偶尔撒欢嘶鸣,哈出串串白气。
凌无书正背对着她们负手而立。
“凌公子!”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凌无书悠悠转身,对襟藏青祥兽纹狐皮大氅衬的脸色干净如月,眼底的冷漠比松柏落雪还要令人发颤。
“失迎失迎!凌公子屋里落座,我立刻命人置办酒菜!”宋其月笑得脸有些僵。
“老祖奶这么闲吗?”凌无书冷然一笑,“还是做了几天生意,越发得意忘形了?”
“小打小闹,哪敢在您前面班门弄斧!”她陪着笑脸。“凌公子,屋里请!”
“不必了,”凌无书扬了扬眉,“我有事要去聚仙居一趟,劳烦老祖奶驾车。”
聚仙居是镇上有名的酒楼,一来一回也要两个时辰。暮色渐浓,此时出发,怕是赶不回来守岁。
他,分明是有意为难。
“老祖奶,请吧!”凌无书身旁小厮阴阳怪气,递过来一根马鞭。
“今儿是除夕,不接单!”小桃没好气,狠狠剐了那人一眼。
那小厮从茄袋中抖出二两碎银,扔到雪中嚣张道:“二两银子,都够包月的了,公子心善,只让老祖奶伺候这一回。”
“你!”小桃涨红了脸,刚想上前却被宋其月伸手拦住。不远处三四位马夫也频频朝此处张望,眼含怒意。
气氛剑拔弩张!
宋其月明白,小厮不过是一条狗,主人让他怎么叫,他便怎么叫。真正想让她难堪的,是凌无书。
“如此,多谢公子!”她莞尔一笑,弯腰从雪中拨出银子,拂去碎雪,指尖一片冰凉。
“收好,置办一桌好酒好菜同兄弟们吃了,好好过个年,别辜负了凌公子的美意。”她朝小桃嘱咐。
声音婉转如莺啼,并无丝毫怒意。凌无书眸中狐疑一闪而过。若是以往,她必定争个高低是非,耳红面赤。
而他,则面带嘲笑,静静欣赏这个女人,这个自命不凡的女子,情绪如他指下琴弦曲调,或激愤或平静,随意由他掌控。
如今,他却有些看不透了。